城外传来古老而又悠远的曲调, 从北方奔来的风吹动着白帆，巫者手捧祭文用晦涩的古语念出，赤着脚跳着祭舞沟通着亡灵。巫者身上的铃儿跳跃着, 一声一声像是撞进了人的心里。未亡人的泪水滴落在地，口中不曾停止的歌谣在空旷的大地回响。

“王上。”见到青瑛的军士们纷纷退让, 弯腰拱手行礼。

青瑛只是微微点头，扫过他们每个人的脸, 缓缓从军士中穿过, 走到了城楼之上。

大布亦步亦趋的跟着她, 城墙上已经被收拾了一遍, 但战争的痕迹依旧随处可见。

墙缝中的血迹, 深深嵌在砖块上的刀斧印记, 外墙上的坑洞述说着战争的残酷。城墙上的旗帜上大大的宁字，随着风张扬。

青瑛手搭在城墙的垛口上，俯瞰着远方的草原。

“大布，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太自负了。我以为我什么都考虑到了, 可事实上，我根本护不住所有人。泺平卫的所有人都是我的子民，他们信赖我，我却保护不了他们。”青瑛眼睛看着远方，像是在和大布说话，又像是在和自己说话。

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脑袋, 青瑛侧头, “你怎么来了？”

“这场战争我们胜利了。”周亶望说道。

“可还是有很多人死了, 还是有人失去了自己的一切，还是有村子被抢光杀光。”

“只要是战争，就会有伤亡，这是不可能避免的事情。”

“我知道，但我以为我……至少不会死那么多人。”战争与死亡，说起来是一回事，可亲眼看到又是一回事。严格来说，对于很多将领来说，这场战争的伤亡并不大，可青瑛还第一次真正看到这种场面。

“你以后会见到更多死人，经历更多战争，这才只是个开始而已。”周亶望拍了拍青瑛的肩膀，一手插着腰说道。

青瑛皱眉，这是个什么毒鸡汤，“你不是来安慰我的吗？”

“谁说我是来安慰你的，我只是来看着你，小心你被风吹倒掉下去，那我不就少了个打击对象了。”

青瑛翻了个白眼，“我掉不下去，不过你很可能会从这里掉下去，大布！”

大布立马跨步向前，非常给青瑛长面子的走到了周亶望的面前，面目狰狞，两只大手掌抓住了他的胳膊，把他给抓了起来，走到墙边，举过头顶。

“王上，我只是开了个玩笑，不用真扔吧。”周亶望往底下看了看，唉呀妈呀，头晕头晕，怎么那么高。

大布看着青瑛，老大，扔不扔？

青瑛摸了摸脑门，摆了摆手，“算了算了，把他放下来吧。”

大布退后几步，手一松，只听一声惨叫，周亶望摔在了砖地上。青瑛瞪了眼大布，大布把头扭到一旁，手背在身后，一副无辜的样子。

“嘶——”周亶望坐起身，揉了揉自己的老腰，瞧着他这个糗样，青瑛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

“你说的对，现在只是个开始。总有一天，太昊国的铁骑会踏上草原，接那些被掳走的同胞回家，为死去的亡灵报仇。”青瑛吐了口气，再看一眼蓝天白云，便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

周亶望揉着老腰站了起来，扶着城墙摇了摇头，“臭小孩，脾气一点都不好，一看就是老的快的那种人。”

第一场战争像是一个讯号，从它开始，这个秋天都没有太平过。有一个部落的偷袭，也有几个小部落来犯，不过都是些小战役，并没有对泺平卫造成什么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