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陆诏律没回话, 面无表情的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符。
然后, 在电光火石之间,陆诏律伸出手,牢牢地将符给贴在了左茗卓的额头之上。
陆诏律动作只在一瞬之间, 在场的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等左茗卓终于反应过来时, 他已经站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了。
不仅动不了,也完全没法开口说话了。
这会,只听陆诏律冷冷的吐出了一个字。
陆诏律“说。”
小徒弟身子一颤。
……
三分钟后。
客厅内。
陆诏律静静地注视着横躺在地上,俨然已经没了气息的齐株一眼。
仅止一眼, 陆诏律便兴致缺缺地收回了视线。
很显然, 这只不是他要找的。
陆诏律的正对面, 齐程光望着地上脑袋和身体已经完全分成了两截, 尸体散发着恶臭的齐株,震惊的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齐程光穿着睡衣在门外干站了一夜, 本来还困的不行,直打瞌睡,但是在见到齐株的尸体之后,齐程光脑中的那点睡衣瞬间荡然无存了。
虽然刚才左茗卓已经和他说过齐株是鬼, 但是在见到齐株的本体之后,齐程光还是忍不住震惊了。
齐程光瞠目结舌, 说不出话来。
而坐在齐程光身侧的孙榕, 则捂着嘴, 一脸的难以置信。
她的叔父……就是把这种恶心吓人的东西……带在身边一个多月吗?
想到齐元庆之前对着齐株一口一个亲密的我儿子, 孙榕简直完全不敢相信。
叔父分明清楚这是个什么东西,究竟是怎么叫的出口的!
而且,一直到现在,孙榕也完全无法相信,他们家和叔父无冤无仇,叔父竟想要他们一家的命!
至于齐冰,现在则满心都是自己的男神。
但幽怨的是,孙榕把他给拦住了。
说是他必须得和左大师好好的道谢,将左大师送走了,才能离开。
齐冰现在心情不大好。
明明将鬼制服的是他的男神,他为什么要给左茗卓好好的道谢?
另一边。
在陆诏律冰冷的视线之下,小徒弟战战兢兢的说道“刚才那位大师把符贴在那个门上,把鬼堵在外面,然后就闭着眼睛睡了一会。过了会,他睡醒了,说要把门给打开,放鬼进去……”
陆诏律凉凉道“谁贴的符。”
小徒弟一怔。
陆诏律神色冰冷的看着他。
陆诏律再次重复“符,谁贴的。”
作为阴邪的鬼物,而且是被关了数百年的鬼物,以某只鬼现在的实力,是不可能会去碰真武神符,并把符给贴在门上的。
所以,一定有人在一旁帮忙。
小徒弟嗫嚅了下,回“是他的徒弟。”
陆诏律蹙眉“……徒弟?”
小徒弟点头,应声,说“他有一个徒弟。”
陆诏律闻声,想也不想。
陆诏律“不可能。”
以某只鬼那极度厌弃活人并嫌麻烦的性子,是不可能会收徒的。
而且还是收一个大活人为徒弟。
小徒弟表情略显委屈“我没有撒谎!”
陆诏律静静地凝视着他,没有说话。
那神情,显然还是不信。
小徒弟见陆诏律还是不信,索性便有些自暴自弃的低声说道“反……反正我已经实话实说了,你信不信那是你的事……”
陆诏律没回。
小徒弟郁闷的嘟囔了几句,因为心情实在是太沮丧,所以便低着头不说话了。
这个时候,只见陆诏律那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轻轻的在冰凉的茶几面上敲了敲,然后凉凉的启唇“你还有话好像没说完。”
小徒弟略有些幽怨的看了陆诏律一眼。
陆诏律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神色冷漠。
那不是故作架势,那种一种生来就身居高位,睥睨众人的高傲与尊贵。
小徒弟身子微缩,乖乖的继续说“那位大师把鬼给放进来之后,让那位哥哥掏符,等鬼脑袋要回到自己身子上的时候,就把符给贴到它的脑袋上去。但是那个鬼太厉害了,那位哥哥准备贴符的时候,鬼立刻咬了上去,那位大师见到了,立刻用手给挡住了……”
话说到这里,陆诏律想也不想的再次将他给截断。
陆诏律“这绝不可能。”
小徒弟很是气闷“我没有撒谎!”
陆诏律冷声陈述“他杀人无数,对你们厌恶又嫌弃,他是不可能会救人的。”
小徒弟立刻高声反驳。
小徒弟大声道“你才是撒谎!我们这里的所有人都可以作证!他就是救了人!”
陆诏律当即皱起了眉。
这个时候,只听一旁的齐程光插话道“虽然我不知道那位大师以前如何,但是我觉得那位大师,绝对不是您说的那种人……而且,就如这位小朋友所说,如果没有他,我可能就真的……”
说到这,齐程光摇头叹气,无法再继续了。
他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的叔父竟会这样歹毒的对他们一家。
齐程光说罢,孙榕突然想起了什么。
孙榕急忙问“您认识刚才那位大师吗?您有他的电话吗?您如果有的话,您能给我一个吗?大师这次替我们解除了危机,我还没好好的感谢他,他就走了……”
陆诏律眉间的皱褶再次加深。
陆诏律沉默许久,回“我没有。”
孙榕露出了失望的神情。
陆诏律说完,抬眼,深深地看了眼前的众人一眼。
只见在场的所有人,神色自然,完全不像是在说谎的模样。
陆诏律默。
这……是他完全没有预料到的。
而这个时候,忍了半天的齐冰终于忍不住了,腾的一下,从沙发上站起了身。
齐冰“妈,我现在能走了吗。”
孙榕看了眼齐冰恨不得现在夺门就出的模样,只觉恨铁不成钢。
孙榕无奈“去吧去吧。”
齐冰脸上瞬间溢满了笑。
齐冰“那我现在就去把大师给追回来。”
孙榕轻哼一声,吐槽“等你追到了就知道什么叫放弃了。大师是绝对不可能会喜欢你的!”
齐冰嘴硬“说不一定呢。”
两人的对话吸引了陆诏律的注意。
陆诏律抬眼,面无表情的朝齐冰的方向看了过去。
他突然有些不大高兴。
陆诏律蹙眉,问“……你喜欢他?”
齐冰毫不犹豫的点了个头。
对于喜欢司降这件事,齐冰完全不觉得有什么羞耻的。
齐冰“对啊。”
陆诏律心下不快。
陆诏律“……他不喜欢男人。”
再准确一点,应该是,他不喜欢——人。
齐冰闻声,挑了挑眉。
对此,齐冰并不觉得意外。
对着他的这张脸和身份,司降都能如此的冷淡,从头到尾都毫无动容,一看就是直男。
而且是铁直,且没有任何情趣的那种。
不过无所谓,他有情趣就够了。
于是,只见齐冰唇角微勾,毫不犹豫道“那又如何?”
陆诏律沉下了脸。
齐冰灿烂的笑,说“既然他不喜欢,那让他努力喜欢上不就行了?要是因为这点小事就望而却步,那我岂不就是胆小鬼了?”
陆诏律没有说话。
齐冰也没有继续再多说些什么,因为他着急着要去追自己的男神。
齐冰说完,转身就走。
陆诏律坐在原位,沉默。
片刻后,陆诏律缓缓地站起了身。
陆诏律慢条斯理的问“请问他模样如何?”
齐程光问“您是指的刚才的那位大师吗?”
陆诏律“是。”
齐程光回想了下,说“那位大师虽然样貌平平,不过五官端正,而且不太爱笑。大师穿着一身简单的t恤和长裤,身边跟着一位一米七左右的小孩。”
陆诏律“多谢。”
说罢,陆诏律伸手将左茗卓额头上的符给揭了下来。
符篆揭下,左茗卓沉着脸,拧眉问“你到底想要对他做些什么?”
听着左茗卓那沉重的口吻,陆诏律有些诧异。
陆诏律缓缓地垂眸,看了左茗卓一眼。
陆诏律“你知道他是什么。”
左茗卓“是。”
一下子,陆诏律的眼神当即就微妙了起来。
陆诏律又道“你既然知道他是什么,也要护着他?如果我猜的没错,你应该是天师才对。”
左茗卓沉着脸,回“我知道。”
陆诏律再次深深地拧起了眉。
不等陆诏律回话,左茗卓接着续道“我这个人,向来对事不对人。虽然我的确是天师,他的确是……可他不仅救了我一命,也完全没有要害人的想法,那么,我为什么不护着他?”
陆诏律反问“他救了你一命?”
左茗卓“……是。”
陆诏律再次沉默。
凭他的性子,竟会救一个天师一命,这是陆诏律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可是,他的手里却又的的确确的有数千条人命。
并且,是他自己承认的。
陆诏律难以理解,想不明白。
沉默了少顷,陆诏律沉声道“多谢回答。”
说罢,抬脚,转身离开。
身后,左茗卓注视着他的背影,大声的问道“你还没回答我,你到底想要对他做什么!”
陆诏律闻声,脚步一顿。
接着,他冷冷的丢出了四个字。
“与你无关。”
陆诏律转身离开后,原地就只剩下左茗卓师徒二人,以及孙榕和齐程光夫妻二人了。
一共四人。
齐程光和孙榕看着横躺在地上的齐株,小心翼翼的问左茗卓,说“大师,那这个……现在怎么办?”
左茗卓低头瞧了眼,回“您找人拖出去烧掉吧,最好烧的一二干净,一点痕迹也不留。待会我在给您做做法,驱驱邪。”
齐程光感激“多谢大师——”
说完,左茗卓蓦然又想起什么。
左茗卓“哦对了,还有。”
齐程光、孙榕“……?”
左茗卓“还有,别忘了报警。”
二人连声应是。
……
回到司降这边。
匆忙的离开了齐家之后,司降飞快的坐上车,离开了那个地方。
廖鸣紧跟其后。
离远之后,司降那紧绷的身子这才缓缓地松懈了下来。
坐在驾驶位上的司机下意识的问“您好,您要去哪?”
司降没理。
廖鸣跟着一块上车,在听到了这个声音后,略有些犹豫的看了眼自家师父那血肉模糊的手背。
廖鸣小心翼翼的开口“那个……师傅,麻烦去离这里最近的医院。”
司机应“好嘞!”
廖鸣说完,小心的看了自家师父一眼,见后者没有任何反应后,这才长舒了口气,放了心。
虽然他很是想问自家师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看着自家师父那不太好看的神情,他决定还是决定乖乖的闭嘴,什么也不问。
的士很快在一所小型医院的门前停下。
司机“您好,八块钱!”
廖鸣哦了一声,乖乖的低头从书包里掏钱。
交完钱,廖鸣回头,说“师父……”
话才说出口,廖鸣呆住,瞪大了眼。
只见自家师父闭着眼靠在后座上,一动不动,已经没了知觉。
廖鸣望着这个情景,浑身发冷。
廖鸣着急的唤“师父你怎么了——”
……
三个小时后。
“呜呜呜……”
擤鼻涕。
“呜呜呜嗝……”
再擤鼻涕。
“呜呜呜……”
耳边几乎一直没停过的哭泣声将司降给吵醒了。
他缓缓地睁开了眼,额头青筋直跳。
司降“闭嘴。”
哭声滞停了一瞬。
司降“吵死了。”
对方愣住。
对方愣神了片刻,很快的回过了神来。
接着,是一个重物摔下椅子的声音。
“护士姐姐,我师父醒了——”
随着这个声音话落,门外传来了一个温柔的女声。
“知道了知道了,别急,马上就来。”
“呜呜呜,我师父没事吧……”
“别哭了,你师父就是失血过多,加上精神不济而已。这几天只要在家好好休养,补血就好了。”
“呜呜呜呜,那就好……”
“你就那么喜欢你师父呀。”
“呜呜呜,我师父最好了……”
司降“……”
吵死了。
随着一声嘎吱声,房门被人给缓缓的推开。
接着,一个身穿着白色护士服的女人走了进来。
女人拿着一个病历本,公式化的问“感觉怎么样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晕脑胀的?”
司降“……”
他幽幽的看了女人一眼。
女人等了半天,见司降一直没有回答,于是身子凑近,不解的问“是听不见吗?”
司降“离我远点。”
女人默。
一旁的廖鸣赶忙替自家师父辩解道“护士姐姐您别放在心上,我师父就是这样,不喜欢别人离得他太近。”
女人皱了皱鼻子,小声吐槽“什么毛病,又不是人民币,还以为谁都喜欢沾着他呢……”
女人话落,一旁的廖鸣小心的扯了扯女人的袖子。
廖鸣“护士姐姐……”
女人“嗯?”
廖鸣“您最好小声一点,我师父……脾气不大好。”
女人“……哦。”
女人懒得再问,反正看对方的模样,也不像是有什么太大的毛病,于是随手记录了几个数据之后,说“住院观察几天,如果没什么大问题,就可以出院了。”
廖鸣眨了眨眼,乖乖的说了声好。
女人带着病历本离开,廖鸣立刻紧张的凑了上来,问“师父饿了没有,要不要吃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