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带着对她坚定不移的怀疑，潜移默化的溶解着她对自己清白的坚信，诱导着她往自我怀疑的道路上走。如果真的是出于慌乱中的她，如果真的是被警方怀疑的她，或许心理防线并不足以抵御着如潮水般汹涌的攻击。而一旦她的防御瓦解，那么等待她的将是罪恶的洪水。

顾雪笙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明明已是初夏，她却浑身冰冷，汗毛直立。

然而这只是个开始，随着流言愈演愈烈，顾雪笙身上的压力也越来越大，不仅仅来自别人害怕排斥的目光，还有学校的停课通知。

手里拿着那一张薄薄的纸，顾雪笙呆呆的站在辅导员办公室，她已经听不清老师的劝导了，白纸黑字刺痛了她的眼睛，让她想要流泪。

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从办公室里走出来了，她一个人失魂落魄的走在学校的路上，茫然无措。出了这么大的事，她一直没敢告诉父母，怕让他们担心。可是现在学校的一纸文书，却撕破了她最后的防御，让她模糊的血肉暴露在冷风中，疼到了心坎里。

“顾雪笙……同学。”

恍惚中好像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她才慢吞吞的抬起头看了过去，就看见方嘉睦教授手里拿着书有些担忧的看着她。

“方教授，您好。”她的声音有些嘶哑，听上去干涩涩的。

方嘉睦走过来，从她的手中抽出那张纸，凝眉看了看，“我早就告诉过你，逃避不如面对，你现在要想的是如何脱罪，而不是只会嘴上说你是清白的。”

“没有人会相信的……”她喃喃的说。

“当然没有人会相信，因为这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了，所以你现在要想的是如何把伤害降到最低，想必你也不想在监狱里呆到死吧。”

“事实？”她有些疑惑的重复了一遍，似乎不明白这莫须有的罪名怎么就变成了事实。

“难道不是吗？所有的人，警察，学校，同学，都认定你就是这几起惨案的凶手，到现在再去挣扎还有意义吗？”

“我是无罪的！”她嘶哑着声音大吼，宛如破碎了翅膀的蝴蝶，最后一次的挣扎。

“是吗？这些人的死真的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吗？”方嘉睦逼近她，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眼睛里的利光宛如一把剑将她钉在那里，穿透了她的血肉、她的骨头、她的心脏。

“每个死者都跟你有关系，每个现场你都去过。你为什么要选择这些人，嫉妒？控制？还是憎恶？你又为什么要过去，是为了近距离欣赏他们死去的样子吗？还是想要嘲笑他们飞蛾扑火的不自量力？”

“不……不是……”她拼命的摇着头，好像这样就能把那蛊惑人心的话甩出脑海一样。

方嘉睦上前一步，高大的身躯将女孩完全笼罩起来，宛如恶魔的阴影让人难以抗拒。他的眼睛闪烁着金属质地的冷光，逼视着顾雪笙，要将她最后一点的坚强打碎。

“别再辩解了，谎言是永远无法掩饰真相的。问问你的内心，真的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罪恶的想法吗？越是美丽，就越是恶毒，就像你……”

顾雪笙崩溃的蹲在地上，捂着耳朵放声大哭，仿佛被打破了保护自己的玻璃墙，不得不面对外面的冷风冷雨。她已经开始怀疑，真的不是她害死那些人的吗？她的心中就没有一点点恶念吗？为什么那些人会跟她有关系，又是为什么她会那么恰巧的出现在案发地点？

“啊！！！！”她大叫了一声，里面充斥着悲痛和无助。

“你该如何赎清你的罪名？六条人命啊……”

六条人命，六个人都被她害死了，她……她……

顾雪笙看着自己的双手，仿佛看到了上面浸满的鲜血，粘稠的、温热的，让她恐惧。

“可怜的孩子，如果我是你，真的是宁死也不愿意去监狱。背负着这样的罪名，你的家人、朋友一辈子都抬不起头。而监狱里面有多恐怖，大概你也能想象的到，不知道你能撑几天几个月或者几年呢？啧啧，真是让人感到惋惜。”

顾雪笙瞪大了眼睛，颤颤巍巍的站起来，泪眼模糊的朝方嘉睦的方向看了一眼，再也忍不住，跌跌撞撞的跑走了。一边跑，她一边抹着眼泪，仿佛这样才能摆脱身后的魔鬼，到达安全的地方。

方嘉睦没有去追她，只是安静的站在原地，看着女孩瘦弱的身影消失在路的拐角。片刻，他的嘴角突然勾起一丝弧度，带着十足的惬意和兴味，仿佛刚才看了一场有趣的电影或者是品尝了一顿美味的晚餐一样。

他整了整自己的袖口，又轻弹了一下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才又恢复了那副悲天悯人的样子，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可惜可惜，到底是太天时地利了，他只不过才出手两次，就让他的王后被推到了掉落王位的边缘，本来还想多看看她那失去全世界的样子呢，那脆弱、美丽、又绝望的样子，宛如被蛛丝缠住的燕尾蝶，谱写着最后的哀歌，真是让人心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