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莫子弈坠亡的那个观景平台上，凌冰闭上眼睛，感受着微微带着些许凉意的夜风。

“这么晚了不睡觉，在想什么？”方好走过去，居高临下看着那些星星点点的灯光。

“我在想，那个孩子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凌冰笑道，“他明明怕高的不是吗？”

“也许他突然想来这里看看风景？”方好微微仰头，尚未被污染的夜空很美，闪烁的星光仿佛就在手心。

“也许吧，这个年纪的孩子肯定是有好奇心的。”凌冰突然转过头，笑嘻嘻的看向方好问道，“帮我个忙好不好？”

“什么忙？”

“你呢，就在这里站好，看着楼下的风景。”凌冰走到方好身后，将他推到栏杆前说，“现在的你，不是方好，你是莫子弈。”

“我，莫子弈？”

“是的，你是他，那个十五岁的孩子。你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你只是站在这里，你想想看，你究竟为什么会站在这里？”

方好闭上眼睛，他觉得周围的光线突然变得明亮，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看到阳光从水平线的另一半升起，楼下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这是？”

“情境模拟而已，别紧张。那是一个美好的早上，看起来和往常没什么不同。”方好听到凌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想想看，你为什么会站在这里？你怕高，难道这时就不感到害怕？”

方好低下头，看着楼下，五楼的高度说高不高、说矮不矮，却足以让一个有恐高症的孩子感受到恐惧。

“我害怕。”方好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颤。

“是的，你害怕。所以你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呢？为什么要忍着恐惧，站在这里？”

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傻的，他什么都不懂。他天真轻信，他愚蠢无知，他是很容易被欺骗的被伤害的，可他单纯至死，都一无所觉。

这样一个孩子，究竟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我来见什么人，那个人对我很重要，足以让我克服恐惧。”方好说，“那个人就在楼里，就在哥哥身边，就是他所熟悉的人，足以赢得我的信任。”

“是的，那个人是你所熟悉的人。你很单纯，也很傻，可他愿意陪你玩。你虽然不说，却很开心，那个人是谁？”

“我、我不知道……”

方好闭上眼睛，周围的光逐渐淡去，当他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入眼是漆黑的天幕。

“怎么样，有什么收获。”凌冰笑着问道。

“莫子弈，他在等某个人，而且，他是傻的，觉察不到危险和恶意，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会被杀害。”方好说，“那是在白天，没有人看到凶手吗？”

“是的，很奇怪，就算没有人看到凶手，凶手又为什么要在白天行凶？即使是清晨，也会有很多来来往往的商贩，他难道不害怕？”

“所以，究竟是为什么？”方好看着凌冰问道。

“我不知道啊！我怎么会知道凶手是怎么想的？”凌冰笑了笑，他拉着方好往后站了站，笑眯眯说道，“从现在开始，你就是那个凶手。”

这是另一轮情境模拟？方好露出一丝苦笑，闭上眼睛。

周围的光又亮了起来，当方好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看到面前站着那个身形单薄瘦弱的孩子，那孩子双手扶着栏杆，正在向外看去。

这样一个孩子，究竟有什么人要杀他？

“方好，告诉我，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产生杀意的时候，一般都有哪些原因？”凌冰的声音有些遥远，却难得的严肃认真，他说，“当一个人对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萌生杀意，究竟是为什么？”

“这我怎么会知道？”

“你是凶手，又怎么会不知道？”

方好微微一顿，有些认真起来。

“让我想想看，谋杀者的心态的复杂的。或许是出于恐惧，也就是杀人灭口，或许是出于仇恨，就是为了倾泻愤怒。”方好顿了顿说道，“如果是为了复仇而杀人，我是能够理解的。”

“可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还是一个单纯无害的傻子，谁会对他复仇？”

“是啊，他又能伤害谁呢？”方好苦笑，他微微一顿，“还有一种可能。”

“什么？”

“他们杀人，不是因为仇恨也不是因为恐惧，只是单纯的觉得开心。”方好愣怔着说。

“也就是所谓的杀人狂？可是这个案子应该不是吧？”

“不，他们不是杀人狂，他们比那些人还要可怕。”方好的声音发颤，“他们没想去害谁，他们只是并不在乎会害死任何人！他们只是贪玩，只是为了开心，哪怕看到鲜血，他们也不会忏悔！他们只会觉得死者运气不好，只会觉得死者的死给他们带来了麻烦！可他们觉得自己是无辜的，他们只是觉得好玩而已，不是吗？”

方好的声音那么冷，仿佛在质问着什么人，他的身子那么僵硬，手指在不停的发抖。

“方好，方好，冷静下来！”

方好颤抖着，他努力让自己从并不美好的过往中回到现实，凌冰的声音让他莫名觉得有一丝心安。片刻之后，他逐渐冷静下来。

“对不起。”方好深吸一口气。

“没什么需要道歉的。”凌冰笑着说，“现在我们继续，方好，你抬起头来，看着那个孩子，你看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