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就这样静静看了一会儿, 没人出声，没人动作, 直到背后传来脚步声, 他们这才缓过神。

入眼的是一位僧人，见着他们几个, 连忙双手合十跟他们行礼。

“小师父，”估算着小和尚的年龄，方好斟酌了一下称呼问道, “这里头正在做法事的，是不是富商程家？”

“是。”小和尚点头。

“程大宝也快六十了吧？”凌冰问, “他两个儿子几岁？女婿呢？”

“长子三十有六, 次子三十有二, 女婿年方十八。”小和尚哀叹道, “实在可惜，可惜。”

“你们这法事做了多久了？”凌冰问。

“之前庙中沙弥们已诵经九九八十一天，昨日是最后一天。”小和尚看了看庙中烛火说，“田夫人吩咐, 再燃香烛二十七日，合一百零八日。”

“真讲究啊。”凌冰问，“听说田夫人今日还来？我们在这里等候, 能否等到她？”

“施主只消静等，须臾便到。”小和尚这般回应道。

凌冰转眸看了看淑瑾, 淑瑾冲他点头, 凌冰便笑着说：“那我们就在此静等吧。”

这样说着, 凌冰又回眸看了看阿园，发现她已经跪在蒲团上，拈香便拜。

凌冰蹲下身子，等阿园拜了三拜，笑问道：“你拜什么？”

阿园起身，看着他莫名其妙：“当然是拜我佛。”

“那当初在破庙，怎么不见你拜？”凌冰看着她说，“难道在你心里，那破庙与这里，还有什么不同？”

阿园怔了一怔，随即道：“是信女的错。”

这样说着，她又拜了一拜。

见她这样坦诚，凌冰微微有些吃惊，他站起身，也冲着佛像合十瞑目，拜了三拜。

等阿园拜过，四个人在院内等候，等了不一会儿，便见成批身穿丧服的人鱼贯而入，时不时还能听到阵阵的哭声。

方好之前一直在后面安静待着，看到这种阵势，忍不住伸长脖子往前走了两步。他看到队伍前头是一个五十几岁的妇人，一身麻衣丧服，形态丰腴，满面富贵，身遭四个丫鬟扶着，一步一哭。

想必这就是田夫人了。

她身后跟着一群女眷，其中三个显然是主子，也被丫鬟婆子搀扶着。两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女人头上带着白花，一个手旁牵着一儿一女，都是几岁光景，另一个怀里抱着个婴孩。想必，这就是程家的两个媳妇。

那个最小的姑娘，毫无疑问是那场婚礼的新娘，程家最小的小女儿。她才十八、九岁，身量修长，容貌虽然比不上淑瑾和阿园，却也可称得上娇美。此刻她捂嘴哭着，双目通红，就这样跟在母亲身后，往庙内走去。

凌冰挽起袖子打算上前，却被淑瑾摇头拦住。

四个人就这样安静等着，等她们一个个拜过、哭过，足足等了半个多时辰。看着这些个孤儿寡妇，阿园不自觉红了眼圈。

“怎么，难过？”凌冰问她，“你可怜她们？”

“年纪轻轻的就成了寡妇，当然有些可怜。”阿园这么说。

“别忘了，她们有钱有势，日子过得可比你这个武馆千金要好多了。”凌冰笑道，“人家含着金汤匙出生，你还同情人家？”

“富贵名望，都是奢侈之物，享的了福，也要付得起代价。”阿园语气认真，“旁的不说，二公主身处富贵乡，还不是得远嫁千里，为国和亲？可见富贵也有富贵的烦恼。”

“你倒是想得开。”淑瑾悠悠说道，“当着我这个三公主的面谈论我姐姐，还真是胆大。”

方好听了这话，转眸看了淑瑾一眼。只见她虽然面上依旧毫无表情，神态淡然依旧，眼底深处却透出一丝不悦。方好想想也能理解，二公主毕竟是淑瑾的亲姐姐，听到旁人如此谈论，她也难免感到不悦。

谁知阿园丝毫没听出淑瑾话语中的不悦，反而追问道：“三公主，你可曾听说过边疆的传闻？听我爹说，最近边疆不□□稳，这才要公主和亲。和亲一事不过是障眼法，先要稳住他们，日后我大陈与番邦必有一战。”

“你知道的倒真不少。”凌冰说，“或者说，你爹知道的还真不少。”

“那是，我爹爹什么都知道。”阿园说罢，又对淑瑾说，“这样说来，二公主说不定是假和亲，先稳住边疆，再求反击。兵书上不是有吗？缓兵之计！”

“你到底想说什么？”淑瑾瞧着她。

“我是说，你二姐姐说不定很快就会回来了！”阿园笑了笑，“你不用担心。”

淑瑾一怔：“我并未担心。”

“说谎哦！”阿园指了一指，笑道，“公主肯定很担心。”

“荒--谬。”淑瑾神情淡如止水，微微别过头去，不理会她。

“呐呐，阿园，”凌冰笑道，“她这种有一个专用名词--傲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