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仆人的眼泪从深陷的眼窝流下，沿着一道又一道深刻的皱纹不停的滴落。他明显有些失态了, 或许是想到当年的那些事, 或许是对于失去灵魂伴侣的结果感同身受。他那么悲伤, 悲伤地无可抑制。

也或许是, 他终于替死去的老主人感受到了一丝悔恨。虽然现在的他们并不知道肖枫的爷爷全部的想法, 但毫无疑问, 他肯定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得到幸福, 现在的结果肯定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看到流泪的老仆人, 肖枫和方好都有些触动，只有凌冰神情依旧，他眨了眨眼睛, 非但没感到一丝一毫的感动，甚至觉得有些好笑。

“好了好了, 您别哭了。”凌冰掏出自己的手帕殷勤的递给老仆人，笑吟吟问道，“我其实很想知道，您这是为谁流泪呢？为了即将死去的肖莱？还是你故去的老主人？总归不会是为了夏菁吧？”

“或许都有吧……”老仆人喃喃说道，“他们本应该好好在一起，幸福的在一起。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

“这话就不对了。”凌冰说, “难道就因为肖莱爱她，夏菁就非要跟肖莱在一起？她被囚禁了这么多年, 终于有了逃走的机会, 她当然不会放过。这有什么可奇怪的？”

“可、可他们是灵魂伴侣。”老仆人争辩道, “夏菁应该也是爱着少爷的！”

“就算她爱肖莱, 难道就非要留在肖莱身边？”凌冰说，“男人的爱和女人的爱性质本就不同。我不知道你们是否听过一个说法，两个男人爱一个女人，爱得更深的男人获胜；两个女人争一个男人，爱得更深的女人离开。”

听到这里，方好和肖枫都是一怔。

“你这样说我似乎有点懂了。”肖枫皱眉说道，“因为夏菁爱上了我父亲，所以她才要离开？”

“我明白了，”方好若有所思，“肖莱有妻子，有儿子，也有自己的事业，但夏菁一无所有。这里没有她存在的理由，也没有她存在的空间！她跟肖莱一样，始终在和本能战斗，她一样也爱上了肖莱，但这一点同样也让她十分挫败。”

“为什么，我不懂……”老仆人怔怔看着他们，“难道我老了，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了？”

“这很难理解吗？”凌冰走向那张书桌，抚摸着书桌上暗黑色的刻痕说，“她是个多么倔强的女人啊！被囚禁了八年，她比肖莱更加笃定自己不会动心，不会被所谓的本能左右！但她还是爱上了肖莱，这让她彻底输了！输给了你的老主人，输给了命运，输给了本能！这是她所不能够接受的。”

“所以她离开了，这是为了报复我的老主人吗？”老仆人悲伤地问道，“她恨我的老主人囚禁了她，所以要报复在他的儿子身上？哪怕她深爱着少爷，都没法改变她的心意吗？”

“这是报复，却也不是。”凌冰转过身，看着老仆人说，“很遗憾，你的老主人死了，没法亲眼看到她的报复。不过，她毕竟爱着肖莱，她这样做也不完全是为了报复。”

“不完全是为了报复，那是为了什么？”肖枫问出口，便自己皱了皱眉，他似乎觉得自己已经知道了答案。

“刚才方好已经说了啊，她--一无所有。”凌冰笑了起来。

除了凌冰，在场的其他人，方好，肖枫，还有老仆人，都保持着那样沉静哀伤的神情，久久未动。

“好了，谢谢您了。”凌冰笑着对老仆人行了个礼说，“感谢您告诉我们这么多。”

“谢谢您。”肖枫也深深行礼。

“不，谢谢你们，夏菁离去的理由，我似乎有些懂了。”老仆人看着他们，深深的叹了口气说，“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我一定会提醒少爷，也一定会阻止老主人，其实，一切都是可以挽回的。”

“时光已逝，您也不必纠结，或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也说不定。”方好安慰道，“您完全不必自责。”

“我有空还会来看您的。”肖枫说。

老仆人点了点头，他转过头，阳光从小窗照过来，暖暖地洒在布满刀痕的书桌上，十几年来一如平常，仿佛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就这样怔怔的看着，泪水忍不住又落了下来。

“你们说的对……或许这就是--命运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