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方好的话，何圭看向方好, 方好也瞧着他。

“你很年轻吧, 才二十岁, 人生还长着。”方好看着他说, “只要活着, 人生就是有希望的。”

“我不知道我该怎么活下去。”何圭看着方好说, “心里太痛苦了, 有时候我会想, 为什么偏偏是我遇到这一切。以前我只是心心念念要找到那个害死他们的人，现在，我连该恨谁都不知道。”

“既然如此, 那就别去恨了，恨一个人是很痛苦的。”方好的声音发紧, 他轻声说道，“只要活着，或许就能够再遇上重要的人，或许就可以继续开始一段新的人生。就算是你，现在身边不还有一个汤丞吗？”

“是啊，你还有我。”汤丞哭哭啼啼的, 将何圭拉起来，抱住了他。

“是啊, 你看, 他刚才还冲过去救你。”凌冰指了指汤丞, 对何圭说, “这个傻瓜，你要是死了，系统就是他的。可他还是跑过去救你，你说蠢不蠢？”

“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这么想？”汤丞翻了个白眼。

凌冰只是笑。

平静下来，汤丞陪着何圭离开，方好和凌冰将齐婶儿扶起，凌冰打开衣柜，找了干净衣服，让齐婶儿赶快换上。

齐婶儿愣怔着坐在床边，她眼睛哭的红红的，低着头皱着眉，半晌抬起头来说：“他的家里人真的死了吗？”

凌冰挑眉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是我害死的？”

“是。”凌冰回答得很干脆。

“这该怎么办好呢？”齐婶儿忍不住抽泣起来。

“你别报警，也别告诉你女儿，让我们把他好好带回去，我们就谢谢你了。”凌冰看着齐婶儿说，“至于其他事，我管不着。”

齐婶儿怔怔坐着，半晌没说话。

将弄脏的床单卷起来，凌冰叮嘱齐婶儿将沾了汽油的衣服丢掉，别碰明火，注意换个防盗门，随后跟她道别，拉着方好走了出来。

方好低着头，紧皱着眉头跟在凌冰身后。

“话说，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凌冰笑嘻嘻的回头问道，“你现在也是孑然一身？哦不，你还有我。”

“是啊，我还有你，已经不算是一个人了。”方好看着凌冰问道，“你呢？”

“我？我不告诉你！”凌冰看着方好追问道，“那个让你重新振作起来的人是我，还是初雅？”

提起那个女人，方好顿住了脚步。

“看吧，你还是在意她，不过也好，坚持喜欢一个人也是种不错的感受。”凌冰笑着说，“至于以前的事，等你想要告诉我的话，再告诉我吧！”

蹦着跳着下了楼梯，凌冰伸手拽住方好，方好一个晃神，差点摔倒。

“想什么呢？”凌冰可不会道歉。

“我在想，齐婶儿以后怎么办？”方好看向凌冰，“她真的会怀着愧疚活下去吗？”

“会的。”凌冰笑着说，“她是个善良的人。”

“这对她来说会不会太残酷了？”方好说，“如果如她所说，她就是无辜的。”

凌冰笑着伸开双手。

“在命运之手的作弄下，没有人是无辜的。”凌冰说，“你可以倒过来想，她会愧疚，证明她是个有良知的人，这不是很好吗？”

方好一顿：“你说的对。”

“如果她真的完全不知愧疚，完全认为这不是她的错，那才可怕。”凌冰说，“人类懂得愧疚才会改过，才会用行动去弥补，才会在日后的人生中更加谨慎。人类需要这种感情，这样的感情让一个人完整。”

“我懂了。”方好顿了顿又问道，“何圭很可怜。”

“是的，他算是这些个委托人里头最倒霉的一个了。”凌冰说，“简直是刷新了倒霉的底线。”

“不，我是说，他追寻了这么久，结果……却是这样一个结果。”方好说，“也难怪他没法接受。”

“你在说什么啊？”凌冰说，“这不是很好嘛？在这整件事里，每个人都有错，但最终还好，没有什么人是真正的坏人。我们曾经讨论过复仇的意义，如果这样能够让何圭心中释然，那他就已经有了一个最好的结果。你还要什么自行车？”

方好睁大眼睛看着凌冰，许久许久。

半晌过后，方好微微露出一丝微笑说道：“你说得对。”

“那不就挺好的！”凌冰笑嘻嘻的，一溜烟跑下了楼。

看着凌冰的身影跑远，方好脸上的微笑消失了。

是的，之所以一直追寻，一直放不下，其实并不仅仅是为了复仇，真实目的不过只为了一个结果，一个可以让自己释然的答案。但是，如果那个答案并不能让他释然呢？如果那个答案比他所想的还要残酷呢？

凌冰说得对，如果齐婶儿并不知道愧疚，认为这不是她的错误，那恐怕何圭将很难释然。正因为她有良知，正因为她还算善良，所以何圭才放过了她。

有时候复仇并不是目的，他们这种人想要的，不就是这样的结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