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审讯室里坐着四个人，却只能听到他们轻微的呼吸声。没有人说话, 也没有人做任何动作, 大家都垂着头, 安静的坐在那里, 什么都不说, 什么都不做。

方好的眼圈微红, 他的嘴唇颤抖着, 可现在他又能说什么呢？现在的情况有些棘手, 面前的女孩儿根本无法回答他们的任何问题。方好真的不明白，他们几个坐在这里，面对着这个女孩儿, 还有什么意义？

或许只是想看看她，看看这个艰难活下来的少女, 想知道她是怎样神奇的存在。

“罗比，”凌冰突然动了起来，他转向罗比问道，“你们是怎样找到她的？谁报的警？”

“是她自己，”罗比说，“在她杀死那个男人之后, 她马上用那个男人的手机拨通了号码。当然，她不能说话, 但我们的接线员听到了刀子刺破肌肤的声音和那个男人的惨叫声, 于是定位了他们的位置。”

“所以说在她拨通了号码之后, 她又再次攻击了那个男人？”凌冰笑了, “这不能算是正当防卫吧？”

“的确，这不能算是正当防卫，”罗比抬眸看向夏江，“但，我能够理解她。”

“凌冰，”方好忍不住说，“在那种时刻，她肯定很恐惧，恐怕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她遭受了残忍的虐待，你不能苛求她保持理智。事实上，我觉得她做的已经够好了。”

“不，”罗比微微摇头，他看着夏江的眼神满是怜悯，他说，“我想，她其实一直保持着理智。那把刀子是那个男人的，她在被褥下面找了个空间，将那把水果刀藏了起来。也不知道她默默忍受了多久，才终于找到了反击的机会。”

方好微微睁大眼睛，看向面前的夏江。

如果说之前方好对夏江仅仅只有怜悯，现在他对面前的女孩简直有些肃然起敬。陷入那样的困境，在这样的地狱里，女孩竟然能够始终保持冷静，忍耐一切痛苦，寻找机会反击，这是何等的勇气？

也只有这样的少女，才可以死里逃生。

“哦，我明白了，这的确不能算是正当防卫。”凌冰笑道，“这是一场有预谋的杀人，无可置疑。你跟那个声音好听的美女争论的也是这个吧？她叫你提交的起诉书是不是认定夏江谋杀的起诉书？但是你并不同意？”

听了凌冰的话，罗比看了夏江一眼。夏江正看着凌冰，听着他说话，神情像一潭没有感情的死水。

罗比按响了桌上的铃。

巴克探进了头，看起来有些吃惊，他问：“这么快？”

“是的，结束了。”罗比低着头说，“带她回牢房吧。”

“好吧。”巴克走进屋里，拿起手铐和脚镣，就要给夏江戴上。

“等一下！”凌冰突然站了起来。

凌冰走到夏江面前，跪在地上，挽起夏江的裤脚，握住了她的右脚脚腕。

“他在干嘛？”巴克皱着眉说，“该不是在占便宜？”

方好微微摇头，但他也不知道凌冰在做什么。

“姑娘，凌冰说，“你脚腕受过的伤还没好全，不要太倔强，别将身体的重量压在这条腿上。看出点跛没什么的，这里不是你曾经待过的那个地狱，你也看到了，他们虽然看起来很凶，但都很维护你。”

凌冰这样说着，抬起夏江的脚轻轻的揉了揉，然后松了手，站起身来。

夏江抬起头，她用那双深邃如泉水的眸子看向凌冰，淡淡的露出一丝微笑。

她笑起来很美，不是那种具有冲击性、浓烈的美，而是那种内敛的、温柔的美。她温柔的笑着，似乎是在表达感谢。

方好的呼吸在那一刻变得有些绵长，他下一刻便感到懊恼和惋惜。这样一位少女真的不应该在这种地方，接受着这对她来说极其不公平的审判。

别过头，方好注意到身旁的罗比怔怔的看着夏江。他的眼神是温柔的，坚毅的神情有些松动。

“她的脚受过伤吗？”方好小心问道。

“是的，她的右脚一直被铁链锁住，在我们发现她的时候，右脚严重扭伤了。”罗比这样说着，语气有些沉重。

方好突然想起了那幅画。

罗比的记忆力不错，非常详细的还原了当时的场景，在那幅画上，夏江的右脚的确被铁链锁住了，而且诡异的扭曲着。方好不禁有些懊恼，他应该注意到的。

“那，脚镣就不用带了吧……”巴克同情的看着娇小的姑娘，对罗比说，“反正监控就算拍到了，也没人会追究。”

“万一被追究了，就是你的责任。”罗比这样说着，顿了顿又追加道，“你可以扶着她。”

“那好吧。”巴克并没有露出为难的表情，正相反他有些高兴，他替可怜的少女戴上脚镣和手铐，扶着她走出了屋外。

门被关上了，屋内的三个男人面面相觑，神情都算不得轻松。

“我想，她就是你苦恼的根源。凌冰拉开椅子，坐在座位上，笑着看向罗比问道，“你知道她是有罪的，可你并不想制裁她。”

“她别无选择，只有这样做，她才能活下来。”罗比这样说吧，顿了顿又补充道，“如果不是她，还会有下一个受害者。”

“已经有六个受害者了，而她差一点就成为了第七个。”方好看着罗比问道，“这之前你们都在做什么？”

罗比的神色有些尴尬，他那张英俊坚定的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色，那种神色可称得上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