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关与客厅的落地隔断，置有一个水族箱，悬在水里的气石源源不断地冒着美丽的水泡，一条通体纯白的锦鲤穿梭游弋在水草假山鹅卵石中。

这是齐佑前天从云南写生带回的一尾白金锦鲤。

二十四岁的齐佑毕业不久，就稀里糊涂被自己的发小楚天阔拖进了一家名叫“绝不死宅”的作画网站，成了楚天阔手底下第一个签约画家。

一年左右过去，齐佑每每想起这茬，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亏了还是赚了，究竟算莫名其妙走了后门，还是傻里傻气被带入了坑？

在楚天阔王八蛋的日常催稿之下，齐佑才去了一趟云南，目的是写生，兼找灵感。

他随心所欲漫无目地乱走，就走到了一座荒败的道观，也就是在那道观后院的一方浅池里捡回了这条白金锦鲤。

他捡这条锦鲤的初衷不是什么伟大的善心，只是联想到如今网民对锦鲤的某种“迷信”，他也会想要转运的好吗？

“A huge wave of zombies is coming。(一大波僵尸正在接近)”

这是恶趣味的齐佑给自己家门铃设置的音效。

开门所见是一个黑外套黑长裤并且黑脸的男人，手里提着一个黑色塑料袋。他阴沉着脸把塑料袋塞进齐佑的手里，径直进门。

齐佑关了门，转身说了一句:“Hey bro，你今天的打扮给我一种奔丧的错觉。”

楚天阔往客厅沙发上一坐:“讲真，我要不是看在我们两是开裆裤一起长大的，你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拖稿的人还有脸装大爷，一通微信就使唤他买鱼食。

齐佑昨天急匆匆在店中买了水族箱、造景、氧气泵、热水棒、过滤器等配备，唯独忘了鱼食。

他往水族箱里洒了点鱼食，看着锦鲤闻着味儿蹿上去咬了鱼食才重新盖上盖子，走到沙发上瘫下挺尸。

“如你所愿，我觉得我现在半只脚已经踏进了棺材。”

说话间那个备受楚天阔嫌弃的门铃又再次响起。

齐佑仗着腿长，横过沙发，用一只脚踢了下楚天阔，示意他去开门。

神他妈半只脚进棺材。

“请你直接入土为安吧！”

楚天阔不轻不重地回踢了一脚，才去开门。

是一件快递，装了一个方方正正的不大的纸箱，有点重量。此时双十一刚过。

楚天阔签好字回来，把纸箱往桌上一放，语气凉凉:“你对双十一的参与积极性要是能放在工作上，我能管你叫爸爸。”

“可惜我并不想有你这么一个儿子。”

楚天阔飞射过去一个眼刀，齐佑回敬了一把折叠小刀。

“你大爷的！”楚天阔边拆边说，“我看你求生欲一点都不重，这该不会是什么□□吧？”

“唔……喝了可能也会死的那种。”

拆开是几大瓶绿色的包装瓶，夹杂了几小个橙色的瓶子。霸王防脱，霸王育发液……满满一整箱。

“拖稿的人也有脸脱发？ ”

一整天佛着不干活儿的人竟然也脱发，说得过去？楚天阔看他那头发，浓密得野草似的，有地就能长，有水就能发芽，算哪门子秃头一代？

“催稿的人才有脱发危机，呶，爷双十一特地为你抢的。”齐佑双十一当天守着电脑买了唯一一个东西就是这个套装，买一送一。

“滚滚滚！”

“你竟然不好好珍惜这种会关心你发际线的兄弟？”虚假兄弟情都是，我看着你每日消退的发际线，心里开心得像两百斤的孩子。

“呵呵，你给我多放点心思在画稿上吧！”

完成了任务，楚天阔也没空跟他在这里胡扯，抱着某人抢的洗发水套装走了。

楚天阔出门没多久，齐佑猛一拍大腿，被楚天阔一打断，差点坏了事。他和人约好今天见面的。

近日他无聊玩起了微信的漂流瓶，本来只是故意耍耍的，结果在这个被他视为“不正经程序”里面认识了一个网友，很聊得来。对方对他这个职业非常了解，而且还是同城，然后他就想着也许是同行，想去取取经。

他不是什么小姑娘，不怕见什么网友。是女网友就算赚了，是男的他也不会亏。

齐佑匆忙抓起沙发上披着的外套，按着电梯去追人了。

好在楚天阔还没走。黑色的轿车还停在车位，他人坐在驾驶位看着齐佑。

“等等等等！载我一程呗！”齐佑去拉副驾驶的门，拉不开，他把车门锁了。

“你没车吗？就知道蹭。”

“我就蹭蹭。”

一阵风吹过，十一月的风到底还是凉飕飕的，齐佑吸了下鼻子，拢紧外套，催促道:“冷死了快点让我进去。”

真叫上辈子欠他的。楚天阔还是解了锁，解锁声音一出，齐佑得了特赦，忙不迭就钻进去了。

楚天阔斜了他一眼，吐槽:“我看你那车是买来养老的吧？你光知道给车销业务员送业绩，怎么就不知道给我攒攒绩效呢？”

齐佑今年刚全款买的一辆车，满打满算不知道开超过三个月了没有。

“费油。你看现在能源多紧缺，油价还上涨，我这是为世界做点贡献嘛！”

齐佑边说着话，边往自己的手机导航软件中输入目的地，最后熟练地夹在仪表台支架上，供某专车司机看。

“呵，你嘴皮子这么利索不应该当什么画家，应该去当相声演员。”

黑色轿车就在两个人的互怼声中驶远了。最后停在了本市最繁华地段的一栋摩天大厦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