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邓一阳才站直身,深深吸了口气,侧首看向身侧满脸轻快的百里诺夕。
慕蓉筱箜走的那一年,她性情大变,成了整个年级最令人头疼的刺头,所有的师生对她趋之若鹜,却也只能默默地忍受着。她是一块璞玉,一直未遇到勇敢合适的玉人。
终于,她闹的太过分了,校方决定放弃她。他却决定将她收了,这才免去了整个年级的鸡犬不宁。
在他眼中,百里诺夕其实是一个很简单的孩子。虽然很多人都认为她不合群,桀骜不驯。唯独他觉得她仅仅是不想和别人接触,不管是什么原因,他没有追问过,也不会去追问,他只要相信她就好,就像当初他们之间的约定。
“呵……”百里诺夕忍不住嗤笑,户籍是什么鬼?这么深奥的问题,她确实需要去研究一番。
她的目光落在邓一阳的身上,报考这一茬,对她而言还真不是最麻烦的问题。她不甘心的是自己离开之后,如何完成当初给他的承诺。她从来不愿意失信于人,偏偏有人就是不肯遂了她的愿。
当初她被校方劝退,是邓一阳一力保下,他们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定下约定,击掌为誓。
邓一阳瞬间明白她眼里的不甘,微微摇头,“不需要考虑我,只分析你自己。”
考虑么?她还有的选择么?不管自己作何决定,后果都是失信于他。
她揉了揉眉心,需要思考的并不是未来,而是从前,整件事情的始末,透着诡异的算计。
邓一阳没有打扰她,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盒廉价香烟,取出其中一支,夹在指尖随意把玩着。
他的执教观念不同于其他,他坚持认为十六岁以后的孩子完全可以是成年人,有独立思考问题的能力,必须替自己的人生负责。
为人师者,以导为任。
微机室里,除了两人不同频率的呼吸声,只传出轻微的敲打声……
门外,两个女生,贴墙而立于昏暗的走道中,小声嘀咕着。
“她会回去么?”
“嗯……”
“回哪里呢?”
“……”
“明明她已经准备接受我了,如果回去了,她肯定会忘了我!”
“她的世界,我们能够路过,已经是惊喜,不是么?”
“可是,我真的喜欢她。”
“那她更应该回去。”
“你……”
“……”
……
终于,百里诺夕停下右手的小动作,五指微张,压在电脑桌上,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我会走,他们应该就是在等我这个决定吧。”
邓一阳点点头,将香烟递给她,他果然没有看错她,这才是他要的丫头,理性而不感情用事。
“无妨,你我之间的约定,无关其他。”
这不是她愿意看到的,当初为了不让她被劝退,邓一阳一力担保,现在却要他独自承担这样令人憋闷的后果,她亦不甘心。
于是,之前的那一场避免不了的硝烟,一如这雨季,冷锋热锋不断的冲击,阴雨绵延,水淹城墙,殃及池鱼。
她放下手里的纸页,看向房间门口。
男人穿着一只拖鞋走到百里诺夕跟前,抬手看了看时间,四分钟!忍不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颤颤巍巍地将两张银行卡递给百里诺夕,“每张都是五万。”
百里诺夕毫无压力地接过两张银行卡,侧首看向躲在不远处的女人,她也参与那件事吧。
冲她勾了勾嘴角,声音轻柔,“不想我再回来,最好忘记我的存在。”
夫妻俩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点点头。
谁要记得你!
“听说,你们将两个孩子寄放在乡下,可以接回来了。”
百里诺夕背上书包,一只脚已经踏出了大门口,却突然回头,笑出众生百媚。
作者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