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无可无不可地耸耸肩,道:“你要是这次考不上,明年还考么?”
穆天语低头沉思片刻,摇摇头。虽说仙考的舆论环境相当宽松,只要告诉家人他在准备仙考,不管准备多久,都能得到乡里亲戚的无限谅解。但他对仙考并没有什么兴趣,只是不愿意让老太太伤心,努力一次,告慰家长,于他就是尽了心意。
年轻人刚要说话,眼光忽然投向他身后,显出一抹转瞬即逝的惊艳神情。穆天语转身一看,应婉儿盈盈站在他后面,欲语还休,一双秋水般的眼睛在他和年轻人身上转了两转,笑道:“穆公子正忙着?”
“我不忙。”穆天语赶快回答,“应姑娘找我吗?”
应婉儿颇不好意思地一笑,抬手卷着胸前的一缕长发,说:“倒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想麻烦穆公子,嗯,陪我去那边集市看看。”
一听不是书馆砚台的事,穆天语松了口气,刚要答允,年轻人忽然道:“逛街?我也想去,成不成?”
应婉儿踌躇地看了穆天语一眼,见穆天语没什么反应,轻叹一声道:“既然公子有此雅兴,小女字又怎么敢拒绝呢。”
她话中的拒绝之意再明显不过了,年轻人却像是没听到,兴致勃勃地跟在两人身边,路过糖葫芦摊还停下来买了一只糖葫芦,他本要买两只给应婉儿和穆天语,应婉儿淡淡地谢绝了,穆天语则不知道他是不是又会给自己起新的外号,穆四包,穆大串什么的,他又没有那么馋。
一路上大家互通了姓名,确切地说,是应婉儿和穆天语报了全名,而少年只说自己的字是“芊灵”,让两人也这么称呼他。糖葫芦好像很合芊灵的口味,他一个接一个吃个不停,穆天语问了两次他的姓氏,他都大口咬着大山楂,像是完全没听见穆天语的声音。
不说就算了,也没什么稀罕。他若是不觉得“芊灵”过于亲近,那穆天语也不在意这些称呼。
应婉儿并不是来随意逛街的,她听着穆天语和芊灵东拉西扯地说话,自己几乎不发一语,眼睛在两边看来看去,芊灵几次逗她说话,她都是淡淡地回上一句,既不让芊灵冷场,也不创造继续说下去的话头。
穆天语问道:“你在找什么?”
“找一只宠物。”应婉儿回答,“你也帮我看一看,可以吗?黄毛的。”
应婉儿想要买的宠物一定非比寻常,穆天语也想买一只宠物,也不用太厉害,有天蛇那么厉害就行。
“啊。”
应婉儿发出一声轻呼,指着集市一角琳琅满目的货摊,两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芊灵放下了糖葫芦,道;“应姑娘,你要买那个货郎吗?”
应婉儿嗔怒地瞪他一眼,道:“怎么可能,当然是他脚前笼子里的东西。”
两人再定睛一看,那个深黄头发的货郎脚下踩着一个一尺见方的笼子,里面蜷缩着一只小兽,头和尾巴都抱在胸前,只能看到一个黄毛茸茸的后背。
对于应婉儿桌子被焚一事,穆天语一直怀揣着隐约的愧疚,当下自告奋勇“我去买”,不等应婉儿说话,几步走到货郎前面,朗声问道:“这位请了,请问这狗怎么卖的?”
小兽听见他的声音,抬头看了穆天语一眼,头小身长,肚皮洁白,背毛杂黄,竟然是一只黄鼠狼。货郎也瞧了他一眼,眼神里饱含“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之情。
“这是狗?小哥,你认识狗么。”
穆天语老脸上浮起淡淡的羞耻,补救道:“说错了。这个黄鼠狼子多少钱一只?”
“这不就只有一只么。”货郎说。他眼睛瞟过几丈之外站着的芊灵和应婉儿,不是惊艳,而是了然。他伸出一根手指,在穆天语鼻子前晃了晃,说道:“一百两银子。少了不卖。”
穆天语失声惊呼:“什么?一只黄鼠狼要一百两银子?”
货郎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嘲笑,不再理他,挥手命他赶快走开。本想买下黄鼠狼给应婉儿赔罪,这个价格倾家荡产也买不起了。穆天语怏怏地回到应婉儿身边,说道:“那货郎要我一百两银子,是不是故意找麻烦?”
应婉儿完全没有惊慌,仿佛早知道会这样,从怀中取出一个金丝银线的小荷包,抽出一张卷成一卷的银票,递给穆天语,说道:“穆公子,有劳了,不管多少钱,都请你把它买下来。”
穆天语接过银票,展开一看,倒吸一口冷气。应婉儿递给他的竟然是五百两。想考莳花仙君的女人真是太有钱了,哪怕是他老家的当地大财主,也不能轻轻松松地抽出五百两纹银。
芊灵从签子上衔下最后一个糖葫芦含在嘴里,左边脸颊圆圆地鼓起来,他说话声音都有些含糊不清:“应小姐,五百两银子就想买那只黄鼠狼,你也太寒酸了吧。”
穆天语骇然望着芊灵,应婉儿竟然还是“早知如此”的神情,一笑道:“也是呢。”又从荷包里摸出一张五百两银票,递到穆天语手上。
穆天语怀疑自己并不太了解仙考大城的物价,问:“你们这里是怎么回事?究竟是黄鼠狼特别贵,还是所有东西都要七八百两纹银?这可是一千两银子,芊灵,你知不知道我老家一户人家,过活一年才需要多少银子?”
芊灵大口嚼着糖葫芦,含含糊糊地说:“四包,你睁开眼睛看看,那是黄鼠狼吗?”
怎么看都是一只普通的黄鼠狼吧。穆天语纳罕地搔搔脑袋,重新回到货郎身边,道:“喏,五百两,你找我四百两吧。”
货郎一眼都不看,冷笑道:“明明说的是一千两,什么时候是一百两?没钱就滚一边儿去,别在这里耽误大爷挣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