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从小就拥有奶爹的疼爱,亦或者奶爹对她而言身份只是个下人,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一心一意想着如何能与白子昂亲近。
白子昂说,他不喜欢她认太多字,她便去不去学,甚至逃课不去学堂。
白子昂说,他不喜欢太缠着爹娘的孩子,她便尽可能不去缠他,不聒噪、不吵闹,即便母皇有时主动与她搭话,她也尽力寡言少语,显得沉稳些。
甚至在母皇临终前,她也照着白子昂说的尽力表现出一副什么都满足了的状态,去见一息尚存的母皇,在她断气前什么都没讨要。
本是觉得按照白子昂的话,乖乖照做,她也能得到同万俟凰霓一样的宠爱,后来她发现,她太天真了,什么也没看透。
她以为万俟凰霓继任皇位后再怎么变,也会关照些她这个皇妹,怎料会迎来她笑里藏刀的多次“照顾”。
被安以叛国通敌、意寓谋反,以及强行掳掠良家男子三大罪名,经历了再三陷害的她,终于锒铛入狱。
刚被抓进牢狱时,她以为是朝中某位大臣设计陷害,万俟凰霓一旦查清便会将她放出来,至少白子昂也会稍微心疼下她,让人接她出来。
可多日过去,她依旧呆在深不见光的牢狱之中。
此时,凰裳幡然醒悟。
在皇家深宫之内,哪会有什么手足之情啊。
因为她拒不认罪,吏部的人看似要将她屈打成招,可她知道,她们这般施以酷刑,绝非仅仅如此。
数番严刑拷打之下,她的身子残缺不全,每每看着从砖缝隙透进来的细光,她都渴望着外头的世界,或者快些离开人世,免得活着遭罪。
在她身子愈渐消瘦时,她这死囚的牢笼终于来了一位看望她的客人。
是她的奶爹。
不过三十出头的他面容憔悴,两眼满布红丝。
身上的锦衣成了比她身上囚服好不了多少的粗布,带着细纹的双眼满是心疼的泪水,隔着牢门跪在地上望着她低声抽泣。
“我的伊伊。”
她所处的牢房是重犯死囚呆的地字号牢房,常人是进不得的,也不知奶爹用了什么法子,才能进来看她一眼。
想不到在这种时候,肯来牢中看她的是奶爹。
被割掉舌头的她说不出话来,蠕动着破败不堪的身子到牢门边,不顾脸上的伤口扯着嘴角,冲他无声的喊了声。
【奶爹。】
奶爹见状,泪如洪堤,声音哽咽。“我的伊伊啊,你该有多疼啊。奶爹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好受一些,该怎么做……”
她知道奶爹对她付出的关爱,远远比她想象中要多,而从她这得到并不成正比,通常都是她理所当然的接受着。
思此,心中更是愧疚。
这件事没把奶爹一同连累入狱,已是大幸。她希望奶爹能隐居活下去,莫被万俟凰霓那群人看见。
她眯起了眼睛,笑容更大,脸上的伤口因为大动作又渗出了血。
【你走吧,好好生活。】
奶爹早已泣不成声,两行清泪滑下,他沉沉闭上眼,半晌,缓缓睁开,眼中有着决然。
他的手穿过木柱间隙,指尖顺着她的头发抚摸了下,“奶爹知道了,伊伊不怕,奶爹知道该怎么做。”
凰裳撑着眼皮,视线向上看去,那只手背带着一小块伤疤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顺她的墨发。
恍惚间,她看到了小时候的光景,奶爹也是这般哄她入睡。
久违的暖意让她眼皮渐沉,竟是睡了过去。
在那之后,她便未见过奶爹,不知道是不是奶爹做了什么,那些狱卒们竟然不再对她用刑。
虽未添新伤,可旧伤日渐一日严重,没有得到医治的她身子骨极为虚弱,在奄奄一息之际,被狱卒们扔到了荒山野岭。
数月后,被救好的她想办法去找过奶爹,可因为无法言语,且身份较为敏|感,多次无功而返。
终于,她还是找到了。
那一日,她不顾会被萧文漪抽到死的风险,在奶爹的墓前站了一整日。
直至夜色凄然,她才如同行尸走肉般离开。
眼神空空空洞洞,黯淡无光。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居然受到站短,有点开心,不过按我的进度还是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