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中秋是星期一。这天晚上姜家聚餐结束后，姜绾正读初二的小堂妹姜苒苒就要准备返校。

苒苒和姜绾是校友，长辈们很自然地把送小狐狸的任务交给姜绾。然后很满足地聚在一起，继续他们在饭桌上没能叙完的旧。姜苒苒正是十五六岁最可爱的年纪。一路上她告诉姜绾，她们的老班很可爱但是会拖堂。这些同学有多么的奇葩搞笑，那些同学有多么的厉害云云。都是学校里琐碎的事。

姜绾兴致很好地听着，眉眼带笑。忽然，小堂妹校服口袋里的电话铃声响起。却是与平时不同的歌曲。姜绾怔了一下，想到了什么。在红灯熄灭之前回头，意味深长地看向姜苒苒。正慌张看向她的小堂妹一脸被抓包的惊恐。姜绾心情大好，又附送一个促狭的微笑。

姜苒苒被自家堂姐笑得一哆嗦。权衡几秒，心一横。闭着眼睛按下了接听键，用她从未听过的斯文语气讲话。“喂？学长，你好……”

“这真的是一通漫长的电话哇！”姜绾一边感慨一边把车倒进了江淮中学门旁划好的车位上。熄了火，姜绾看向窗外。有绿化带里的月季在暗色的夜里羞低着头。有围起了整个红砖白墙建筑的几里桃林，枝叶被风撩得沙沙。还有挂着月季图案的霓虹路灯发出酡红醉人的光。

“江淮还是从前的样子呢……”是她最想念的样子，姜绾用一个笑容堵住了自己剩下的话。她摸向包里的零食袋，有点想吃甜食了。等到慢声细语的姜苒苒讲完电话，姜绾已经吃掉了两颗巧克力，一只小小的哈密瓜味蛋糕卷，捧着保温杯小口小口地抿着杏仁茶。

姜苒苒把手机放进口袋，从脸红到了耳朵尖，几句话说的颠倒含糊。姜绾看着小堂妹这副吞吞吐吐的样子，心中好笑。又从包里摸出几颗巧克力扔给她，状似随意：“紧张什么？人家说：‘少女情怀总是诗！’在你心里，你姐姐就是这么没有情怀的人吗？”

姜苒苒猛然抬头，很灵敏地从姜绾话中嗅到了八卦的味道。脸还是红红的，目光却雪亮地盯着她。姜绾被直白的眼神看得心慌，轻轻瞥了眼前这只兴奋过度的小狐狸一眼。结果对方直接无视，索性连身后狡猾的尾巴都懒得藏了，毛茸茸的晃啊晃。姜绾发誓，如果上苍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会在这只小狐狸言不及义的时候就一个小报告电话打到小狐狸家里去。

淮城这天晚上夜风很大。姜绾被吹得鼻子酸酸的，回到公寓立刻给自己灌了一杯热姜茶。辛辣混着枣香，味道很重，不停地呛着喉咙，姜绾眼底蕴着一片迷蒙的水汽。其实，她其实极其洒脱，实在没有办法的事，绝不纠结。所以若无必要，极少无病呻吟或作捧心西子状悲春伤秋。可能今天重返母校，又目睹了一桩少女心事，就这么触景生情了。所以说，做人还是不能太嚣张的。姜绾无奈了。觉得现在自己这副凄凄惨惨的样子，特别像死党闻蔓嘴里的“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姐姐，姐姐，那你在十五六岁的时候有没有，有没有喜欢过谁？”

“当然有啊！你见过的。”这是刚才姜绾差点脱口而出的话。泪珠轻轻滑过嘴角，低沉的姜绾坐在沙发脚下的灰蓝色毛线地毯上，怀里抱着一幅装裱精致独到的水粉画。姜绾的身量和大部分江淮女孩儿一样小，半伏在膝盖上也没能抱住画作。

姜绾用力牵起嘴角，笑着眨巴眨巴湿漉漉的一双眼睛叹息。“师砚安…安，安。安，绾。晚安，绾安……”姜绾微微仰头喃喃念着。

原本半遮着脸的长发从脸旁滑向身侧的时候擦过画的一角。笑涡旋在白净的双颊，却被身旁的落地灯照得发苦。映在覆画的玻璃上面，随着姜绾动作轻轻晃着。玻璃下面覆盖的墨蓝色中有灯火长街，满街苍劲高大的老梧桐，混着青黄色的梧桐叶和风。

对了，画里还有一个很漂亮的少年人。被姜绾抱着遮住了。他叫师砚安，是姜绾喜欢的人。从她十五岁，就开始喜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