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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刚接手公司那段时间,严峻生每天都有数不清的事情要忙。

他父亲被推进手术室前给他留了份名单,上面写满了哪些人可以用,哪些人他需要注意,哪些人一定要打压。但就算写得这么明白,实施起来难度也不是一点半点。

后来严峻生回忆起来,那个时候的他就像深陷泥沼之中,每走一步都要万般忖度,生怕牵一发而动全身。

“严总,前台那边说有个人一定要见你一面。”

听到过来传话的秘书这样说,他的助理先不悦地皱眉。

“要是每个人都能这样见到严总,你说公司规矩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可是……他说他认识严总母亲,还说他姓殷。”

即使这几年风头已经过去,严总的母亲依旧是不能说的禁忌。

“没预约不见,告诉他……”

助理还想拒绝,严峻生制止了他。

“让他上来吧。”

后来他回想起他和殷念的第一次会面,就是在他办公室旁的小会客室里。

见到殷念的一瞬间严峻生就知道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牛仔裤,机车外套,还有染成亚麻色的头发。青年就像一团野火,眼睛里充满可怕的热情。

但同样是很多年以后,他才明白,这份热情并不属于他。

殷念从他这里拿走的,远比他自己能给的要多。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当然是有正经事。”

“说正事,我的时间比较紧。”

听到他这么说,年轻人笑了下,像是听到什么特别好笑的东西一般。

“日理万机的大老板们啊。”他摇摇头,却并不像紧张或是害怕,“我来找你借钱。”

“借钱?为什么?”

“你妈害我爸爸丢了工作,我现在走投无路,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的来找你。”

大学教授确实是个需要风评的职业。当初许静云出轨的事爆出来,几个好事之人便顺藤摸瓜找到了那个大学教授,导致他被校方开除。

“你叫什么?”严峻生十指交叠,缓慢又仔细地重新打量他,“来借钱总不能连自我介绍都不做吧。”

“你问我?”青年指指自己,露出个无所谓的笑容,“我叫殷念。”

救护车一路没停,呼啸着开往医院。

到医院后,趁着病人在做术前准备工作的间隙,医生拿着手术确认单过来找家属签字。

因为当中有一份终止妊娠协议书,医生委婉地询问许女士的配偶是哪位,而那位又是否知情。

“我不知道。”

严峻生在上面签下自己的名字,选择了如实回答。

不管他母亲肚子里那个尚未出世孩子的生理学父亲是谢荣还是小她一轮的外籍男友Etienne,都和他没有什么关系。

“严总,有些话我知道说出来不太好,但是您……做好准备。”

一起送到严峻生手中的,还有一纸病危通知书。

高龄产妇意外流产本身便足够凶险,加上又是异位妊娠,抢救途中许女士的血压就骤降,几次陷入休克,现在推入手术室,情况更加不容乐观。按医师的话来说,病人随时有可能在手术台上突发腹腔大出血导致不治身亡,希望家属能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我知道了,听天由命。”

病人推进手术室前,严峻生匆匆看了一眼她在氧气罩下的面孔。

皮肤松弛,皱纹深刻,五官因为失血和剧痛扭曲着,和他记忆里那个美丽、任性、又无比冷酷的女人判若两人。

他骤然惊觉,原来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

深夜的医院除了值班的护士外没什么人,手术室上红色的灯光亮着,里面的人生死未卜,仿佛随时都会有个人走出来,沉痛地告诉他,我们已经尽力了。

严峻生在病房里等手术结果,不知不觉间陷入了浅层次的睡眠。

灯没有关,他睡得不怎么踏实,虚浮的梦境一个套一个。

梦里反复出现一个人的脸,他就算闭上眼也知道是谁。

“我叫殷念。”

即使知道婚内出轨不是一个人的问题,但在某种赎罪心理的促使下,他承担了殷念出国留学的全部开支,甚至连借条都没有让他写一张。

“严峻生,你太自私了。”

一直他们决裂,殷念都认为他们间的悲剧是他一手造成,而他也没有力气去和他解释,一段牢固可靠的关系并不是一个肆无忌惮地索取,另一个毫无底线地给予。

某种意义上,殷念和他母亲是同一种人,需要爱,却不知道如何去爱别人。

日光灯管苍白的光芒锐利得刺眼,他醒过来后看时钟上的数字,发现才过去了三十分钟不到。他的头很痛,按着太阳穴慢慢从床上撑起身子,不用看就知道脸色肯定很糟。

他已有好几年没有想起过殷念,久到他都以为自己真的忘了这个人。

有的人情与爱,不过是为了榨**心头最后一滴热血的理由与借口。

无论过去他多么深地爱过这个人,从他背着自己和人结婚的一刻起他就不再爱了。

从许静云被推进手术室到现在过去了一个多钟头,手术结果还是没有出来。不过相对的,也没人过来让他去见她最后一面。

某一瞬间,严峻生想,她就算真的在手术台上没有挺过去,会到她的葬礼上为她流泪的有几个人?

他会吗?

——可能不会吧。

他来的时候给自己的助理去了电话,说自己星期一可能不去公司,如果有小事他可以代为解决,大事再通知他。他的助理就算被从睡梦中喊醒也没有问为什么,平静地接受了他这样的安排。

后半夜是一天最为黑暗的时刻,也是大多数人都在酣眠的时刻。再睡不着的严峻生忖度了很久,还是选择给赵桥发了信息。

“我不应该那样和你说话,很抱歉。”

听到自己母亲的名字被从赵桥嘴里说出来,他的心底升起一种克制不住的暴戾。但不论如何,他都不应该在赵桥身上发泄自己对母亲的怨怼与不满。他从很久以前就该明白,肆意用自己的负面情感去伤害其他人是一种多么卑劣的事,就像那个人一样。

等到赵桥用平静的目光和他对视,他意识到自己是在乎赵桥的喜怒哀乐的。

他不愿意赵桥难过,更不愿意就这样断掉两人的关系。

很长一段时间赵桥都没有给他回应。他想赵桥应该是睡了,毕竟都这么晚,忙了一天的赵桥早就该睡下,而不是等他这样一个没什么意义的道歉。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过来通知他手术结果。

他一时不察,被敲门声惊了一跳。

“严先生,目前来看手术很成功,病人转到加护病房,看48小时内有没有术后不良反应。”

这应该是个好消息,可是他并没有喜悦抑或悲伤,连松一口气都没有。

他甚至大逆不道地觉得,她活着还是死了,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第二十七章

赵桥回到家时刚刚好十一点,到家喝点酒,洗个澡,在浴室里自己撸了两次,纾解掉被鸽子后一直烧喉咙的欲望。

说不清有什么在身后追赶着,他手上动作粗暴得有点过了。在手里射出来,热水冲掉粘稠的**,他不可抑制地想起了严峻生的手指。就算再怎么不愿意承认,被对方的手撸到射出来永远比他自己一个人闭着感得多。

白天加班时有关晚上的美好设想只完成了一半,另一半,也是最重要的部分,被无常的世事塞了一笼疯狂扑腾翅膀的鸽子,然后他就失眠了。

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个多钟头,他挫败地承认自己睡不着,披着睡袍到客厅里翻电影看。

看到片名的一瞬间他吃了一惊:Camille Claudel,刻刀与**,罗丹的情人。

他和几个不同的人一起看过这部电影,每一个人和他说的话都不一样。他们透过这片子看到了他们想看到的东西,样样都不同。

比如他大学时那个草率交往的男友,看到了忠诚和爱的不对等关系。

某个下午,他们在赵桥的公寓里昏昏欲睡地看完了整部片子。

对于卡米尔抱着罗丹的雕塑入眠的这个情节,他是这样说的:“大多数时候,这种绝对的忠诚只属于少部分女性。”

见赵桥对他的说法不以为然,他又继续说:“对于大部分男性来说,爱一个无法得到的人,并不妨碍他和其他人上床。”

赵桥哑口无言,只能去吻他,教他不要再说出更多。

比如Théodore只看到了女主角的美丽。

“爱让人绝望,绝望造就美丽。”他的眼里只有她一个人的影子,“你看,她疯起来比她正常的样子还要美,不怪那么多男人为她发疯。”

现在,只有一个人的赵桥抽出碟片塞进播放器里。片子很长,两小时四十分钟,足够打发掉大半个不眠之夜。

柔和的配乐中,女主角开始了她的童年时期,在父亲的引导下,她接触到了她一生最深的挚爱——雕塑。年轻的女主角完成自己的第一次雕塑时,赵桥就睡着了。呢喃的法语对白声调低低的,像是在喉咙间咕哝的轻语,小舌音又快又急,带着种并不尖锐的温柔追随入了他的梦境里,让他如同漂浮在海洋。

他总觉得自己的身边有人,又觉得没人,虚虚实实间仿佛出了幻觉。

他梦到了严峻生。这是他第二次梦到严峻生,和上一次梦中的缠绵不同,这一次严峻生只是远远地望着他,像是从没有走近过。很快地,梦中影子就散了,变成许多他醒来后记不住的无意义蒙太奇。

他睡醒影片早已结束放映,屏幕发出的荧光将放映室里照得一片惨白幽蓝。他自己则是没什么形象可言地卧倒在沙发上,姿势扭曲到他都怀疑白天会不会腰痛到无法自已。

他伸了个懒腰,关掉空调,走过去拉开厚重的帘子,让室内沉浊的空气重新开始流动。

经过厨房他给自己煮了杯咖啡,端着杯子到阳台上去吹风。高楼层的大风吹得他头发乱糟糟的,也让他吐了一口胸中的浊气。

他曾经很熟悉这样的场景,黎明前的城市,单调的路灯,黯淡的星星,偶尔能听到疾驰而去的车声。

喝完了咖啡,他摸着黑想回卧室里再躺一会。黑暗间,他看到自己手机的信号灯在闪烁。

是严峻生的信息。

怀着某种无法言说的心情,他点开发现是严峻生的道歉。

他用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为什么而道歉。

“没什么,我不介意。”

可是打完后,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换成了新的一句话。

“我原谅你。”

赵桥并不认为他有做错什么,更不需要自己假惺惺地说原谅。

但他心底有个声音告诉他,这才是严峻生需要听到的回答。如果这样能让他感到好受点,那么他会不介意。

每个人心中都有绝对不希望被其他人触碰的领域,哪怕是最亲近的人,更何况除开身体上的距离,他和严峻生连亲密都算不上。

他只是需要再谨慎一点。

“天快亮了。”

发送完信息,他看到窗子外的景色,自言自语道。

黑色云层背后露出了一丝浅白的光,很微弱,但确实是城市醒来的前兆。

总有一线光明划破黑暗而来。

第二十八章

秋分后,要走到尽头。

低纬度城市的秋日同样炎热,温度计上的数字恍然还是夏天的延续。

或许是半夜在沙发上折腾太过,醒来吹了风,当天赵桥就发起了烧。

起初他想着是小毛病,连药都没吃就裹着被子蒙头睡过去,中午醒过来后额头已经烫得可以煎鸡蛋,全身上下像被碾过似的酸痛无力。

他强撑着走到客厅,翻遍了药箱只找到普通的感冒药和维生素泡腾片。迷迷糊糊间他想这样不行,随便拨了个可能是陈靖的号,接通没等对面说话就抢着把话说完。

“陈靖,你有空来我家一趟吗?我现在着凉发烧,烧得快死了……大概有三十九度吧。你要是能来的话给我带点退烧过来,我这没有,再买点吃的就更好了。等你来,拜拜。”

对面的人什么话都没说,估摸着是答应了。

有,聊胜于无,他吞了两片没过期的感冒药,回到卧室里继续睡。

头很痛,嗓子很干,过了大约一个多钟头,他在浑浑噩噩中听到开门的声音。

他什么时候给了陈靖钥匙?他努力想从床上爬起来,面对这个不知是谁的闯入者。

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的心也越悬越高。等那人推门进来,他看到不是别的什么人,是他大哥赵时明,便长舒一口气,放松下来。

“起来,跟我去医院。”

赵时明对周遭的一切都未置一词,看到躺在床上的赵桥,径直过来伸手在他额头上摸了一下,摸完脸就黑了。

“体温计呢?量了体温再走。”

“哥?”烧得气若游丝的赵桥躲着赵时明过来掀他被子的手,“你怎么就来了?”

“我不来你打算就这么烧着,然后等死?会不会叫救护车?多大的人了,还这么让人不放心。”

成功掀走被子的赵时明找到遥控器,关掉空调,再到衣帽间随便拉出两件衣服。

赵桥认命地从床上爬起来,接过赵时明扔给他的衣服,趁对方转身的功夫迟钝地换上,换好就被带到洗手间洗漱。

刷牙的间隙,他看见镜子里自己苍白憔悴的脸,烧得带红血丝的眼睛下面还挂着黑眼圈。

简单地收拾完一切准备离开,他走到一半突然想起来自己最开始是在等谁,而那个人到现在都没来。

“我刚给陈靖打了个电话让他给我送东西,你等我给他说一声不用来了……”

赵时明停下脚步,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目光看着他。

“你真以为你给陈靖打了电话?”

“不然是谁……”

话说到一半,他就闭上嘴。

他和赵时明当了二十多年兄弟,自然知道赵时明从不开玩笑的性格。赵时明说不是陈靖,就肯定不会是陈靖。他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似的去翻通话记录,看到另一个熟悉的名字,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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