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血族的第一次进食。Eternity，你是否准备好了？”季悠哉悠哉地斜靠在首座，摆弄着不知何时戴在他纤长有力的手指上的紫玛瑙戒指，缓缓地叙述。

进食？那是……吸人血？

我沉默不语。

心理上其实没有任何障碍，就像我第一次杀了人之后那种过激反应只是多年的教育形成了一种所谓伦理道德的习惯罢了。

空气随着我的沉默凝固。

打破它的是戴蒙毕恭毕敬地声音，“主人们，晚餐到了。”

季最后瞥了我一眼，收回视线吩咐道，“端进来。”

用“端”这个动词……我转过头，只见戴蒙低眉顺眼地端着一个雕工精致的托盘缓步而来，点缀着珍贵宝石的水晶托盘上是三杯殷红粘稠的血液。

真奢侈，连个托盘都要缀上宝石。

过去习惯简朴风格的我不禁暗暗腹诽。

“Moin真是宠爱恒呀……”朴伊则眨着明亮的深蓝色大眼睛，不怀好意地感叹，随后嫌恶地瞅了眼托盘上的东西，“第一次进食，只是喝这种血袋里已经变味了的鬼东西……”

原来他是特地准备了这些……

我盯着被放在手中的高脚杯，不知作何感想。

她端起一杯血液，仅仅微抿了抿，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季不再看我，不动声色地将粘稠的血液就着水晶杯饮下去，动作优雅的仿佛在品味一杯醇香的美酒。

而我并没有立即进食，只是将酒杯拿在手上，嗅着挥散在空气中鲜血的味道，眼前的世界渐渐变得血红一片，嘴边甚至不自觉地露出两颗锐利的尖牙。

我异常冷静地闭上双眼，细细感受体内叫嚣的渴血欲望。

原来血族就是这样。

——以人为食，以血为生。

“地狱之主在下！恒的自制力真是强啊！想我当初第一次吸血时，几乎吸干了一个人类呢！”朴伊则在一旁带着咏叹调赞叹。

我微愣，暗自皱眉，血液对我来说并没有太强的吸引力，这算不算一种变异？

为了稍稍弥补与其他血族的不同，我抬起胳膊，面不改色地将它一饮而尽。冰凉粘稠的血液顺着咽喉滑入胃里，稍稍平息了我体内涌动着的渴血因子，或许是饿太久了，本应该带着浓浓血腥味的血液居然被我尝出丝丝香甜。

简直……不可思议。

“感觉如何？”季问。

“没想到被初拥为血族之后，会与人类的味觉有所区别。”我睁着还未消退的血红色眼睛想了想，客观地回答。

朴伊则直接扑哧一声喷出来，笑得几乎要从季修长的腿上摔下去，“哈哈哈哈……恒你真的是……太太太特别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转头望向季。

他只是平静地吐出来两个字，就让朴伊则再次消停下来，“礼仪？”

她不情愿地收起笑容，瘪瘪嘴，扭头盯着季，清澈见底的眼中神色专注而虔诚，“Moin，我Poison，以真名起誓——我永远不会让你有机会抛弃我。”纯真的眼神里竟闪过一丝妖冶的黑色光芒。

只可惜她背对着我，我并没有发现。

季也看着她半晌，不露半分情绪。

“随你便。”

在我后知后觉地发现气氛不太对劲之前，他们已经恢复了常态。

“带我们的客人去城堡里逛逛吧。”他侧过脸对着我说，优雅地一摆手，像是在下逐客令。

“就这么不想多陪陪我？”朴伊则垂下眼帘遮住一切眼神，似乎是要哭出来了。

“如果你这么认为的话。”他随口接道。

她知道再报怨下去季也不会在意，索性悻悻闭上嘴，不再说话。

我实在是茫然不解了。他们两个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朋友？亲人？伴侣？却仿佛都不一样。

“Eternity。”季出声唤回我的神智。

我略点头，回想被玉岚教导过的礼仪，带着得体的微笑向坐在季腿上的朴伊则伸出手，“朴伊则请随我来……”

她闻声猛地转过头直直盯着我。我被她看得微微有些脊背发凉。接着，她突然一笑，站起身道，“好啊，我最喜欢恒姐姐啦！我们去逛Moin的城堡吧，恒姐姐可得好好给我介绍介绍，毕竟我来这里不过近几十年的事。”

我在心里抹了一把汗，她来这里几十年，我才刚来这里几个小时，这到底是谁给谁介绍啊？

而且她看着也就十岁左右，没想到居然比我还大。果然看这里的血族都不能以貌取人。

“最近这几天我不会出现在城堡里，朴伊则来也正好让你有个伴，希望你们……相处愉快。”他眼神移向金色双马尾女孩外表的血族，缓缓勾起惑人的微笑。

赤/裸裸地威胁。

“如您所愿。”朴伊则从季腿上跳下来，调整身姿，向季陌影行了一个标准中带着娇憨的公主礼，便迅速拉上我来不及缩回的手。我只感到一股大力传来，甚至来不及说话，就被身材娇小的她生生拽出餐厅。

……

面对季那么明显的维护，我心里感动有之，但更多的是疑惑。

朴伊则为什么会对我不利？

我与她无冤无仇，甚至才刚认识不过几分钟，哪里会有什么利益冲突？

她松了力道，拉着我似乎漫无目的的在过道里七拐八拐地走，到某一处突然停下了。

我默默停止纷飞的思绪，疑惑地环顾四周，发现并没有门一类的东西。

“恒姐姐，朴伊则想知道你是怎么和Moin认识的呀？”洋娃娃般的女孩背对着我，轻启红唇，清脆婉转的声音里是纯粹的好奇。

被叫做“恒姐姐”，我心里不免一阵恶寒。“姐姐”二字，虽说是亲切之意，却简直将这名字本身的寓意毁了大半。

“朴伊则还是叫我恒吧。”我望着她的背影，将姿态放低，语气平静，“Eternity不过是季的附庸中的一位，不敢当与他认识。”

女孩没做出回应，似乎对我的答案不甚满意。

其实我也在赌，赌季立刻就离开城堡，并且离开城堡后会对其的掌控程度有所下降。

不然……不顺着季的意以主人自居，怕他回来后又会不愉快。

“算了，Moin在想什么根本没生物知道。”她声音里带着无限懊恼，突然又转而俏皮道，“你应该并不了解这个地方吧？跟我走，带恒去个好地方。”边说边拉着我又开始急匆匆向前走。几乎看不出她是个以优雅闻名的血族，除了在她在步伐间不自觉流露出的贵族姿态。

我们犹如走迷宫般在一模一样的通道里拐来拐去。甚至走到看似是死胡同的地方后，却可以穿墙而过；明明眼前一片宽敞，却需要折返重新走一遍。

我一路仔仔细细观察，只是并没有发现类似藏书阁大门那样的魔纹。

“为什么我看到的和真实不一样？”我认真地向前面不远处的小女孩请教。

“恒……啊，你居然不知道？噢，也难怪，Moin还什么都没教给你就离开了……我想他一定是故意把我留在这里给你补充常识，真是太狡猾了！”朴伊则抓狂。

“好吧，我告诉你，你可要记好了！那些都是最基础的血族幻术，高贵优雅的血族虽然不是像恶魔那样最擅长蛊惑心灵，但也出现过几个可以在幻术上与恶魔相抗衡的强大存在，Moin·Jim，便是其中之一。”语气带着骄傲，仿佛她口中的人是她自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