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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点头,“好些休息,我瞧着你都瘦了。”

宋朝唯随口应下,并且完全不觉得自己瘦了。关雎宫里吃得好喝得好,这些天还没人管她,实不相瞒她还觉得自个儿丰腴了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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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秋之后,泰安殿的竹帘早时便被撤下,此刻清晰可见窗外明月渐升,从天明至夜幕,凌冽秋风卷着枯叶滚了一遭又一遭,里头却总悄无声息。

大太监端着热茶踏轻步送进,双手奉给檀木桌后的君王,君王却仅枯坐于椅,并不看茶。

“陛下,现下已入夜,可要传膳?”太监将茶放好后问。

好些时辰未有动静的皇帝听此道不必,“去外头守着吧。”

太监垂首道诺。

他是跟了皇帝好些年的贴身人,此刻也多半可以明晓皇帝为何如此。左右不过是因着那位已逝去多年的元妻。

但他也仅仅是知道,并不敢多言半句。

在这皇城为奴为婢,最忌讳的便是话多。上位者让你说时,都需得谨小慎微,挑词捡句地说,且大部分时候他们都只是想让你依着他们的心思说,想让他自己内心得了几分慰藉罢。而若他们不说,便是当你不晓得,如此这般便只需要做个睁眼瞎,耳聋眼瞎真不明白。

太监是个老太监,什么都懂,此刻什么话也没多说,倒退几步离开泰安殿,同窗外皎洁明月一块儿守在泰安殿外,风声凄厉,而殿内却依旧无声沉寂。

度过黄昏,夜渐渐深,明月也愈发明亮,星光在黑幕之上古更是闪烁,硕大的皇宫四处都已点上明灯,唯有泰安殿内殿外依旧是唯与月光相伴。

而坐在泰安殿中皇帝,也一直与黑色夜幕及月光为友。

在一双儿女离去之后,从午后至而今,他只如老僧坐定,茶水不进,未曾挪动分毫。

许是月光透过蝉纱窗的模样太过美丽,皇帝缓缓站起身来,径直走到窗前,将那一面小窗轻轻推开,月光铺泄在他指尖,从指缝间穿插而过的温柔,同点点星光一起耀眼,伴着眼前那一株梧桐,令皇帝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从前。

皇后是蒋国公家唯一的嫡女,是太后的亲侄女,同皇帝是青梅竹马的情谊。

年幼时皇后便多番往来于宫闱,这一株梧桐还是在那会儿她与皇帝一同栽在裁雪院中的,后来皇帝成为太子,迎娶她为太子妃,新婚燕尔之际,这梧桐便跟着去了东宫。

再后来,皇帝独自将它安置在泰安殿,皇后瞧见时还笑说一句,“甚是好看。”

也仅有这样一句。

在成为皇后之后,她的眼眸里便不常有风花雪月的情,瞧着万事万物都淡薄,无可也无不可,不会忤逆他也不会在惹他不愉,所有事情只要他说出口,皇后便会说好。她终于成为了母仪天下的皇后,但再不似曾经柔情蜜意,帝后夫妻只相敬如宾到生疏。

但这些,总归是他的错。

她是为情而生。

二人所想所求大异,皇后想要的,他总是会忘记给予,再或者是无力给予。

总归是他负了那位从小一块儿长大的青梅竹马,负了一个温柔端庄的女子。她总是温和又决绝的,如果他知道……如果他知道她会自缢,一定不会让她这么做。

可就是终究晚了一步。

失望一层层叠加,在最后一块儿喷涌而出,怨不得她会毫不留情地离开。

说着像是为蒋国公府,也许更是为了她自己。深宫总是寒冬,谁不想离开,正巧有这样一个光明正大的原由,离开仿佛成了最佳的选择。

他深深而绵长的叹息,在这空荡荡的大殿内响起。恍若越过了时光的长河,掠过那位芳龄正好,笑靥如花的皇后心间耳畔。

“你有后悔过吗?”

他不知道,也许没有。

又或许有。

但那些都已经是再不能改变的往事。在皇后决然定下自己的生死时,这个问题就注定是再也得不到答案的问题,也是终此一生再也无法问出口的话。

过去这么多年,有些事情也终将释怀,无论对错。

而那些因过错遗留下来的尘埃,也是时候被清理。

皇帝收回了看着那道月光的视线,轻轻将窗合上与梧桐说别离。

在合窗之后,他的目光骤然变得凛冽起来,深沉的双目镶嵌在深陷的眼窝中,里面仿佛有浅浅幽光在闪烁,下定决心之后更如同一道道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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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朝唯回到关雎后睡了一觉,一觉醒来只觉得喉咙干涩,头痛欲裂,像是着了凉,请来太医瞧才确定是染了风寒,病得昏昏沉沉,她没有再去过问朝堂之事,也不得空去参政府瞧一瞧舒参政,只在关雎宫里养着。

过了好几日,太子才同她说诸事已尘埃落定。

段相勾结党羽,搅乱朝堂,意图谋逆,已是板上钉钉之事,而今被皇帝打得措手不及已下狱,连带着还有他的那些明确参与其中的党羽,也已下狱。

虽如何处置还未成定论,但终归是不会有什么好的结局。

太子顾念着她的身体,只说让她不要多想,这些事必定会处置好的。宋朝唯自然应下,实际上朝堂论谋她不懂,她也不明白为什么没有在蒋国公府初露端倪的时候,就一窝解决了。

毕竟当年皇后是有言放他们一马,但也没必要一放再放。

只是事情交由兄长与父亲,她放了一百个心。

她也隐约猜得到,总归明面上蒋国公府一家是能臣,段相看上去也没干什么锅国殃民的事,不曾过分到搜刮民脂民膏,徒然寻个半有半无的理由去清理,即便是清了,也是自损八千。皇帝与太子一贯偏爱完美,想要寻个妥当合宜的时机,这也是在情理之中。

于是便的确不再过问那些事,静心养病去了。对她而言,病小病,定点半点儿都是要人命的。且这一会染的风寒说来也有些怪异,咳嗽之时咳出血也算正常,但血中泛紫却有些奇异。不过除了这一样,其余同往常风寒差不多。宋朝唯也便没往心里去。

风寒再加上小日子,她便倦倦捧着汤婆子窝在殿内,懒得出门也懒得走动。

深秋罕得一个艳阳天。宋朝唯在这一日便觉得身上爽快许多,瞧着外头日头正好,便让侍儿拿来外袍与披风,准备去殿内秋千上晒晒日光。

这日无风,日光暖和,宋朝唯晒得都有些倦意,

忽然有人来禀报,“殿下,皇上已召蒋国公召入宫。”

宋朝唯依着秋千微微皱眉,蒋国公早已不在朝堂,段相之时现如今同他关系是有,但还没到十分殃及的地步,再加上他是皇后的生父,太后的同胞兄弟,皇帝态度不明,朝廷里除了几位腰杆儿挺得倍直的,其余都还未明言处罚。

这一回召蒋国公入宫,尘埃便该落定了。

“陛下说,若您愿意,而今可往泰安殿。”低着头的侍人又说。

父亲这是想让她去瞧着。

大抵也想让她看清所有真相,并不想对她有所掩藏了。

宋朝唯自然应下,匆匆进了内殿换上衣裳,便乘轿辇往泰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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