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陈个娘到嘴边，忽觉自己的手指被人松开，颤颤暴露在空气中，冷流点至脑中才注意到，刚刚那人一直触着他的皮肤，微凉轻柔，却是象征男人一生经历的手啊，依稀竟有弱弱电流划过，吓得他弯弯指节，使劲向后拿，顿时人就僵那了。

这事儿落别人身上，真是半点犹豫不该有，可偏是李白，那个嫌弃上下四千年、左右八万里的败家子儿，不嫌弃他了？居然还主动碰他，他是不是该为此骄傲自豪一下？

只见李白爽快坐下，轻咳一声暗示些什么，陈个这才从懵逼中回神，散光朝店内看去，视为傻子的目光射线般向他靠拢，回忆下刚刚小学生都干不来的武林对决，陈个颇为尴尬地降下头。

李白不忍直视，转言，“我的腿已经好差不多了，你的腰呢？”

“爷腰好得很！”陈个突然羞涩，自从前天李哥跟他详细讲了腰的重要性，便觉得谁提起那个部位，都有种戏谑味道，更何况是李白，这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家伙。

“没见你贴膏药，贴一夜就好了？”

“啊！好了——”陈个有些不自在，啧啧两声，忍不住开口，“今天怎么这么多话？”还都是关于他陈个的。

“好久没跟你吃饭了，饿得！”

“你他妈就是欠饿！还不爱吃肉——”

陈个嘴里嘟囔，竟鼓不上劲儿看对面那人了，只能满眼愤恨地与那只狗对视，一只不知携带多少虱子，本应流浪在外瘦的皮包骨头，自从遇见李白被养得活蹦乱跳的矮狗。

陈个关乎狗是没什么知识的，他的眼里只有体型和毛色的区别，要硬说什么，他还是更喜欢黢黑的大狼狗，最讨厌这种软趴趴蹲在别人怀里，安心等待喂食的小弱狗。

小弱狗也知道自己弱，被那人盯得久了，自然有些害怕，吞下最后一点残渣，舔舔爪子，便窝在了李白背部与椅背的夹缝里，求生存。又忽然嗅出什么味道，便朝李白裤兜里钻，而后把一盒东西扯了出来。

李白见状并不制止，从爪子中接过那盒东西，拍了拍狗头，便将东西递给了陈个。

陈个做梦也想不到，哪天居然能从这人手里拿回什么东西，立刻愤恨尴尬全消，贴着眼睛就去瞧，居然是一盒膏药。

“给我的。”

李白默认，有心再吃上两口米饭，便看不见此刻陈个什么神色，似乎是喜出望外，有种乌鸦反哺、自己辛苦养了两个星期的孩子终于知道回报了的感觉，陈个连忙拿起那盒膏药大骂，骂李白有良心，长大了，懂事了！

“哎等等！”陈个好像想起什么，“你哪来的钱？”

“前几天你给我的打车钱，剩的。”

尼玛，搞来搞去还是老子自己的钱！陈个咂摸咂摸嘴，回忆着当初究竟给这小子留下多少钱，会不会净被他私吞买糖吃了？

李白只听桌子一拍，对面伸着两根指头就戳过来了，“老贼！你还藏了多少？”

“剩两毛，你要不要？”李白头也不抬，把脸埋在碗里。

陈个挠挠刺儿头，硬生生憋下一口气，上眼皮沉沉搭在眼眸之上，半天很想回句“谢谢”，见他米饭吃的挺带劲儿，又让老板加了一碗。

“大小伙子，吃饭又少又慢又挑，活该长不高。”

“发了工钱，一起还你。”李白充耳不闻，或者只是默默记在心里，继续小猫舔食似的，小嘴补一口，嚼一口，说话必须将饭全部咽完，让人看了直着急。

“呵！谢谢了！”陈个真是信了那遥遥无期的日子，也服了这屡试不爽的说词。

在回工地的路上，太阳已酝酿了整整一个早上，正码足功力向人间开火。

得亏绿化搞得好，宽阔的林荫道将阳光过滤，洒下些许温和，斑驳着来往行人，蝉叫也不过分，车辆也不算多，此刻耳边还能听到清脆的自行车铃，整个城市静谧地过分，让人忘掉它所给人的不幸，各方各面享受着他的温情服务，甚至可以说是洗礼，对不文明和低文化的洗礼。

“白眼儿狼，养个白眼儿狗！”

陈个慢悠悠在前面走着，日光从苍翠的叶间滴落，稀疏到他的发中，肩上，衣服的褶皱里，一轮一轮，白驹探隙，恍若穿行在某个精灵渲晕的画里。画里还有一个少年，不紧不慢跟在身后，一个振振有词一步三回头，一个抬头望天侧耳聆听，大概不会有人注意，本是风轻云淡里极为寻常的一刻，偏刻在时光映画里定格不走。

精灵叹息，本该再画一只小狗的，可那狗有他的设定，六亲不认，狼心狗肺，吃了就跑，后面的少年不闻不问，心甘情愿。

浅淡瞳孔流转的光突然从蓝空下移，洒在前方人不宽阔的背上，跟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

这人眨眼时，眸里的波动跟着高挺鼻梁的轨迹，顺延到上唇、唇珠、下唇，流畅到下颌不肯罢休，非露出大片脖颈，雕刻的白皙与跳跃的熙光不甚触碰，直炸得人头晕目眩，以致陈个第三次回头时，已经忍不住将视线逗留下来，脚步倒行，脑袋稍歪，嘴巴半闭，只为看清楚这不太真实存在于身边的人，究竟长了怎样一副模样，他陈个，差在哪里。

李白睫毛扫了一下空气，借陈个好不容易闭嘴的空，续些自己想问的问题，不料话未至颜先动，他眉头一皱，“小心”不说，立刻冲过去勾住陈个的腰，力气带着两人向一边儿拽，顿时车铃拨得震天响，两人身后驶来一辆豪华自行车，车上人闸都不刹，直接扭过头开吼。

“走路不看路啊！”

“哎——”这他妈人行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