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嘉蓝江的时机来的比想象中早，定国的使臣从西方一路乘水而来，康国的使臣则从北方结成了浩浩荡荡的长队。子桑式带着人去接康国使臣，而封昭则因为“定国研发出了新式武器”的传闻，跟着太傅去接定国使臣，打算在暗地里观察一下。

定国，地处大陆西南，背靠三大山脉，虽然土地贫瘠，常需要从雍国进口粮食，但地势居高临下，坐拥数条江流源头。太子百里溯，仁德服人，能文能武，定国上下无不交口称赞，是名传三国的模范太子；三公主百里宁，据说是个不着调儿的，原先痴痴傻傻，这几年慢慢地不仅不傻了，反而聪明起来，据说新式武器就是由她研发的，就算是平民也能轻易射杀训练有素的士兵。

这样的消息让圣上夜不能寐，指定封昭跟随太傅前去探查。封昭带上铁灰色的面具，跟随在太傅的身后。

“指挥使，今天能有把握看见传说中的新式武器吗？”

太傅是个中年男人，声如洪钟，毫不避讳地询问封昭这件事。

封昭点点头，又摇摇头：“若是帝姬主事，一定会以此为威慑；但若是太子主事，就一定不会让自己的底牌暴露出来。即使无法立刻得见，也能知道这一次出使，究竟是谁为主，谁为辅了。”

等了约莫一柱香，楼船的一角从地平线那端出现，随着楼船渐渐靠近，船上的士兵的身形清晰起来，手中的武器也能清楚地看见了。那是像根烧火棍一样的东西，有木质托柄，另一端似乎是空心的，朝下指着。

啊。

封昭想，虽然只是个雏形，但果然是□□么。

虽然早在听说百里宁性情突变的时候就有了怀疑，但至少看到这样的东西的时候她就能确定了。对方是从某个时代来的，操控着那具身体，和她相似又不相同。

封昭这一世的记忆追溯至她仍处于子宫的时候，应该是她未喝孟婆汤，才能清楚的记得前尘旧事。因此她一直忍耐着、忍耐着，纵使大脑里有无数超越时代的知识，却仍旧不去打开那潘多拉魔盒。热武器是战争的幽灵，从诞生那一刻起就比起冷兵器时代更高效的收割生命，她想，她不能拖延时代的脚步，但至少别让它提前到来。

然而一切终结于定国制造出第一支粗制□□的那一刻，有人强行拉扯着时代前行，从那里诞生一只无法被毁灭的幽灵，其阴影将笼罩整个人类史。

因此不能坐以待毙，她决定，新一轮洗牌已经到来，那就绝不能让大雍被迫离开这张牌桌。

而楼船上的众人显然没有封昭此时的满心凝重，一片欢快景象，其中又以百里宁为最。

“我还是第一次离开定国到其他国家去，嗐，不知道又会遇见什么样的人。”百里宁嘴中咬着一块烤黄羊肉，筷子又伸向桌正中间放着的羊羹，挑了些菜肉上来。一旁的侍女见了立刻拿起勺子，为她舀了小半碗放在她手边。

羊羹浓稠绵密，羊肉切成骰子大小，又加上笋丁、香蕈丁和山药丁一起煨煮。地处西边的定国百姓逢年过节极爱这菜，家家户户皆有。官宦人家更讲究些，用鸡汤或鱼骨汤小火慢炖；皇室则先用鲫鱼炖汤，撇去浮沫鱼皮和小刺，再一起炖煮，煮完之后又用肉糜筛三遍汤，才好装盘。且原则上，肉糜是要丢掉的。

——本来是这样的工序，直到有一天百里宁看到之后大呼浪费，便不用肉糜筛汤，而是隔着一层纱放在锅里一起烧透，再炸制。百里宁意外的很喜欢，小厨房也就这么一直做下去了。

后来他们从雍国那里购入番茄，她手工做了些番茄酱解馋，恍惚间竟有回到前世生活的错觉。兜兜转转，这当年的异邦作物反倒令她起了思乡之情，奇也怪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