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尔雅伸手拿起笔，发现这笔对她而言还是大了点，于是放下笔，端起牛乳又喝了几口，然后将手指伸进牛乳里蘸了蘸，在桌案上认认真真写下了一个“猷”字。

“阿猷。”宁泰帝轻声念了一遍，点了点头，“你母后的出身，于心机上输人一筹，可学识上谁也比不了。”

尔雅没有接话，她并不知道阿猷名字的由来，也不知在那段奇怪的过往，是谁起了阿猷这个小名。从她有记忆开始，弟弟就已经叫阿猷了。看父皇的表情，想来断不会是安妃顺妃之流。

那会是谁呢？能给皇子去名字，还能让父皇采纳？

尔雅正想着，德荣领着阿猷的乳娘方氏和王氏走了进来。两人给宁泰帝行过礼后，宁泰帝便朝两人挥了挥手道：“带小皇子下去休息吧。”

两个乳娘应了一声，从齐氏手里接过阿猷，便要退下。

尔雅见状连忙道：“乳娘，她你跟过去看看，她们两个新来的，还不懂规矩，你好好教着。”然后又对德荣吩咐道：“你去我母后宫里，叫明风跟着一起过去帮衬。另外，按皇子的份例，该配的宫女内侍都配齐了。寝宫就暂时安排在翥安殿后面的祥云阁，正好也离我近些。现在，先抱去翥安殿，等祥云阁打扫出来了再送过去。”

德荣待尔雅吩咐完了，朝脸上终于有了些惊讶的表情的宁泰帝看去，见宁泰帝点头了，方才领命退下。

尔雅见德荣等人都走了，方才慢悠悠地对宁泰帝道：“父皇，如今母后不在了，这后宫与其让安妃顺妃鹬蚌相争，不如，让我做主啊？”

宁泰帝扬了扬嘴角，揉了揉尔雅的发顶，柔声问道：“你怎么知道那么多事？是你母后教你的？你真的能看见你母后？”

尔雅心中咯噔一下，刚才那些安排纯属本能，她还没有习惯才三岁的自己。

略一沉吟，尔雅方道：“父皇，母后不在了，长姐比母，我没有资格再做孩子了。我要照顾阿猷，还要看好父皇的后宫，这是我们的家，不容许被破坏。”

成熟果断的口吻，并不像温婉聪慧的皇后，可是，却让宁泰帝安心。宁泰帝抱紧了怀中的女儿，哑声道：“你说的对，我们的家，不许她们破坏。父皇不如你，只顾着为你母后伤心，忘了还有那么多重要的事。”

尔雅闻言默然，她并非不伤心母后之死，可是，那段奇怪的过往也好，现在也罢，她都没有和母后好好相处过。她对母后并没有太深刻的感情，若非那个预知的梦，三岁的她没有梦里那二十多年的经历，一个三岁的孩子又哪里知道生死！

可父皇，不一样。父皇对母后用情至深，母后去世，父皇才会如失了魂魄一般，才会对阿猷如此不喜。若父皇长此下去，只怕又要应验了那个梦。

尔雅咬咬牙，又道：“父皇，母后让我转告父皇一句话。”

宁泰帝看着尔雅，期待地道：“你说。”

“母后说，她拼死生下的国之储君，请父皇善视之。”

宁泰帝缓缓转过头，望向阿猷离开的那扇门，沉默了许久，忽然抬起手，在尔雅头上按了按。

那手的力道很沉重，好像是在承诺什么。

尔雅没有再说阿猷的事，而是转过头对自己的大宫女月白道：“去膳房看看，有什么清淡的点心，取一些来。再看看膳房可熬了粥，若没有，给父皇下碗清汤面，配些小菜。”说完，抬头看着宁泰道：“父皇想来一晚没睡，不如先歇息会，等膳食来了吃一些。女儿去外面看看安妃她们。”

宁泰帝想了想然后道：“也好，你去会会她们。把德荣的徒弟，福一、二、三、四带去，明英也在外面，让她也陪着你去。”

明英是宁泰帝乾元宫的掌事宫女，在“明”字辈的宫女里，年纪最长，资历最深，又是宁泰帝跟前最能说的上话的。宁泰帝让明英陪着她，想来也是怕安妃她们不把她放在眼里。

尔雅想了想，道：“让明英姑姑悄悄跟着我。”

宁泰帝笑了笑道：“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