袅袅东风,含英咀华。篱笆小径,梧桐落叶。帘卷西风,莫道不销魂,漫数昨日点滴。
春闱将近,帝都盛京的街头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到处是来自大燕各地的举子。温知府早早在帝都租赁了一间三进的小院,好让自家心肝安心备考。谁料到,温家独子上京赴考,早已落入有心人的眼里。
温家世代书香门第,老太公更是桃李满园,虽人丁稀少,但并不可忽视其在朝的影响力。当温素白刚刚搬入小院时,就有人前来拜访。小白本着来者是客的原则,一一笑脸相迎,可时间一长,小白恼了。
刚刚送走一波人,小白转身,脸色变了。
“云破,刚才那个一口一个大侄子的到底是哪位啊?”
“小少爷,合着您根本不认识啊,那您不也一口一个伯父叫的很亲热吗…”
云破在小白的怒视下,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小少爷,刚才那位是京兆府尹的小舅子,曾跟着咱家老太公的书童旁听过几次课。”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啊啊啊啊”小白彻底烦了。
小白是一个热情好客的少年。真的。但小白不能容忍的,是来人明明和自己不熟,甚至从未见过,却硬要演出一副情深的样子,满脸堆笑,可笑意却从未深达眼底。小白心累。
那时未经世事的小白还并不会掩饰自己的脾气与喜好,耐着性子陪着演了几场,便彻底没了兴致。而当小白历尽沧桑,经历了种种人情冷暖,看尽了人心丑恶,渐渐的也学会了掩饰自己的情绪,学会了将自己的喜好深埋心底。小白总在夜深人静时,常常扪心叩问,变成这样的自己,先生还会喜欢吗?
而此时的小白还是一个中二的少年。在终于不堪其扰后,拜托自家老爹将自己送进了燕京城中最有名的官学。
“终于安静下来了啊!”小白伸个懒腰,一脸惬意。
午后的阳光,像轻柔的丝带,轻抚大地,将浓浓的暖意,洒向人间。小白徜徉在温润的光芒下,浑身散发着温暖的光芒,沁人心脾,仿佛是太阳热情的拥抱,赐予生命圣洁的力量。
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这是寒相见到此刻的小白所能想到的最合适他的词。
寒相眼神犀利,在小白飘逸的衣袂间,看到了象征着赴考举子的腰牌。
“相爷,这是锦溪温沐温知府的独子,温素白,年18,去年乡试为锦溪解元。温家太公温岚是天下大儒,门生遍地。”身侧的官员看着寒相的目光停留在一个少年身上,察言观色,立即将知道的信息抖落个干净。
“温素白?原来是他。”寒相曾于偶然间看到温素白的一篇习作,虽然文笔稚嫩,但若稍作指点,定是可塑之材。寒相本有惜才之心,可想到在如今年轻仕子的心里,自己怕是权倾朝野,大奸大恶的乱臣吧。想到这里,寒相收回凝视的目光,面无表情的转过头,刚想离开,却被一个少年挡住了去路。
这个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心砰砰乱跳却仍鼓起勇气站在寒相面前的小白。
寒相的嘴角一弯,眼底极快的划过淡淡笑意,但又转瞬即逝。然而却在小白的心头泛起层层涟漪,荡漾开去。
花落深眸里、碎满夕阳。在小白眼里,春天最美的,不是那风中的柳絮起舞,而是夕阳,余晖洒落大地,将二人的影子渐渐拉的越来越长,可若仔细去看却是发现,那越来越长的影子,正慢慢的变淡,一直到夕阳黄昏后,这影子将消失,分不清它是融入了大地,还是融进了黑夜,一如分不清岁月何时结束。
小白失眠了。十八年来第一次辗转反侧。早在少年时便听祖父说起,寒相年少成名,三元及第,惊才艳艳,一手丹青妙笔举世无双。如今稳坐朝堂数十载,提起寒相,人们似乎只记得他大权在握,手段狠绝,而将曾经裘马轻狂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渐渐忘记在脑海深处。
小白是个死心眼的孩子。认准了一个人,便会将自己的心捧给对方,不再设防。而在小白的生命中,这样的人不多,除父母与兄弟上官外,寒相便是唯一一个。
小白很幸运,付出的真心从未被辜负过。小白用一颗真心,也换来了那人真心相待。尽管那人冷情冷面,却能在小白身旁卸下伪装,让小白看到他鲜为人知的一面。小白何其幸运,今生得遇此人,能在每每苦苦挣扎时,递过一双温暖的手,将自己拉向光明;能在自己遭遇险境时,将自己毫不犹豫的护在身后。这道孑孓的身影,是小白人生中最亮丽的风景。
而现在,谁也不用羡慕小白。因为此时的小白正处于水深火热中。
“重写。”
小白心颤了。这是第四遍了吧……但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只能乖乖的提起笔,写着第五遍策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