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间隙,伊绵打开自己的剧本,总要翻翻最后一页。
最后一页是鎏翠的死期,除了武戏,还有大段的台词和情感爆发,仙女儿的头都要秃掉了——这是伊绵接的第一个古装角色,她从没这么认真过,也从没这么焦躁过。
鎏翠的死期转眼就到。
那天晴空万里无云,任晓忆把她那辆耀眼的冲刺红开到片场,吸引一路眼球,一同从车上下来的还有本剧的女主角——白柠。
伊绵和纪灵语隶属同一公司,角色间又有感情牵扯,自然被分到一个宿舍。原本白柠和李陶陶也是一个宿舍的,可自从任晓忆进组,白柠就再没有坐过剧组的班车。伊绵理解白柠的选择,可每天早上,当她看到前排一个人的李陶陶,都不免有些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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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过!”
慕容鋆刺穿鎏翠的镜头一条过。
化妆团队上前给伊绵拆血包,补妆,伊绵调皮,拿起沾了血浆的棉签,在化妆师的默许下为纪灵语补妆。
白皙的皮肤,鲜红的血迹,迷离的双眼,微垂的纤长睫毛……伊绵打量眼前这张脸,一声惊叹:“纪灵语,你……你像吸血鬼。”
纪灵语还以为伊绵要夸自己什么好词,白白期待了一下。
“瞎画什么呢?”她抢走棉签还给化妆师,“来,对遍词。”
“没词了。”
“有,你好好看看。”
伊绵今天都没拿剧本,她回想了一下,有些犯迷糊:“没了吧……我一会儿装装死就拍完了……”看纪灵语一脸肯定的样,伊绵扭头看向导演,加以确认,“王导,你给我加词了吗?”
“没有!”
“纪灵语她又欺负我!”面对记录镜头,伊绵借机告状,“她天天欺负我。”
“谁欺负你,你还得叫我名字呢,‘慕容鋆’是不是词儿,来,咱问问导演这句是不是词儿……”纪灵语不依不饶,就是要跟伊绵battle剧本,‘慕容鋆’这三字确实算作最后一句台词,“是,是词儿,纪演员专业!”伊绵当场放弃治疗,抬手鼓掌,“慕容阁主千秋万代!”
导演开始清场,二人收起胡闹的笑意,四目相对,已是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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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鋆?阿鋆,阿鋆……”恨说不出口,爱又差些勇气,鎏翠重复着这个名字,一滴泪,红了眼眶,将落未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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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漂亮!”
伊绵眨眨眼,正准备坐起来,导演喊:“先别动。”摄影师在找角度,伊绵看着纪灵语,二人相视一笑,“鎏翠,出镜,来,道具准备,慕容准备。”
伊绵起身离开,纪灵语保持着刚才拥抱她的姿势,托着空气,跪在原地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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鎏翠化作一律青烟,消失在爱人怀里,留下一地青羽。风吹过,青羽也留不住,化为灰烬随风飘散,慕容鋆追悔莫及,一时泪流满面。
那一刻,伊绵知道鎏翠真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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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妆间里,任晓忆正坐着玩手机,她穿了一身从白到粉又到红的渐变长裙,长发披肩,眉间一朵小巧的金红的桃花,别样妖艳。
伊绵第一眼没认出她来,在门口愣了一下。
任晓忆看到伊绵的样子,也一愣:“你杀青了?”她随即站起来,“你是不是要换衣服?你等下,我出去。”
“没事,你坐吧。”伊绵反手锁上门,几下就把戏服脱了个干净,扫到任晓忆桌前的剧本,她一笑,“我明天才杀青,还有跟你的对手戏呢。”
“这就是你说的咱俩的对手戏吗?”任晓忆快速翻开剧本,翻到后几页,指着一处念起来,“……桃夭认出眼前的鎏翠其实是砟乐假扮的幻象,于是施法……”
伊绵没搭话,她认真地擦着手上,脖子上,甚至脸上无意溅到的血浆,任晓忆看她如此麻烦,合上剧本起身道:“我帮你吧。”
“啊,谢谢。”
任晓忆拿起湿纸巾,帮她擦起后脖颈,忽然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笑着指给她看:“这是一个血手印。”
伊绵偏头,看不清楚,让任晓忆用自己手机拍了张照片。果然,脖颈处半个血手印不说,发丝都沾上了血浆,她“噗嗤”一乐:“估计是纪灵语一手血,托我脖颈来着……算了,擦也擦不干净,我回去洗澡。”
伊绵想把这张图发给纪灵语,打开聊天页面却发现和纪灵语的对话框有三条未读。
纪灵语·慕容鋆:
-快死回来
-让我抱抱
-[哭][大哭]
伊绵忍不住嘴角上扬。
把刚拍的图片趁新鲜发过去,伊绵看向镜子里的任晓忆:“走吗?”发现桃夭只顾盯着自己,伊绵戴上鸭舌帽,扭头对她一笑,“这样不奇怪了吧。”她又重新问一遍,“走吗?我送你去片场。”
伊绵帮任晓忆提着裙尾,又回到片场,纪灵语似乎刚和白柠拍完几个镜头,站在那闲聊。伊绵准备偷袭,白柠不配合,纪灵语顺着白柠的暗示转身,一眼就看到伊绵。
伊绵索性大大方方走过去,弥补“慕容鋆”一个拥抱。
纪灵语整个人埋到她怀里,用力的回抱了一下,然后松开:“行了,老子舒服多了,你滚吧。”
“好嘞。”
伊绵作势要走,纪灵语又拉住她:“别走别走,有事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