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天色渐黑,言归坐在篝火边时不时便咧开嘴笑着,宋织锦看着她的这副模样,纵使心里有疑惑但也知道这个问题是不大好问的,少女情窦初开的模样她如何也是领会过的,只不过,一是好奇是哪家的公子,二是好奇怎么才一会儿的功夫就成了这副模样,再看过去时正好与言归的目光相撞,本以为小姑娘会不好意思,可在火光的映照下却是显得她的目光如炬毫不闪躲,言归先开口道:“嫂嫂,男子写情是《西厢记》莺莺娇软,那若女子写呢?”
宋织锦仔细想了想,但看着她的这番神色决定还是不先开口,只是反过去问:“你觉得呢?”
言归低头,似乎有些落寞的样子,轻轻道:“我也不知道呐。”又忽而抬头,“我见过一个人一剑劈开山上绝顶的怪石嶙峋,我问他是否能劈开那江水苍苍,他不答,可若江水断流,大概便是为一个情字吧。”
宋织锦听此笑了,“我比你年长一些,倒是听说过曾有人一剑断沧江的事。”
宋织锦对上言归好奇的眼睛,点点头,“也的确是一个女子。”
宋织锦本以为言归会问下去,可她只是又缓缓低下头,去扯着屁股旁的几撮小草,几声吵嚷声传过来,二人同时看去,是宋秧与越白凰二人,言归看了一会儿,道:“越姑娘会武功吗?”
宋织锦点点头,“会的,她根骨佳,悟性也好,又肯用功,比宋秧好了不止一星半点。宋秧根骨不算太好,平日里又惫懒,从小被家里人宠坏了。”
宋织锦的武功虽然不是如何超群,但自小见识得多,所以她说好一定是好,言归不曾习武看不出门道只知道听着有见地的人说便是了。
宋家双璧,一个进了平原王府,一个入了太傅府,宋回文,宋织锦,先是两姐妹,再才是宋秧出生,所以言归常说若是上头有姐姐的男子,多半会娇惯些,这个娇惯也不全是贬义,起码受得了娇惯的人也是会疼人的,言归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的那二人,其实越白凰算不上好看,平日里也不爱打扮,总是穿着一身久弥司的官服,似乎鲜少穿红装,今日春猎也仍然是男儿打扮,似乎平日里素来没有什么女儿心性,因此宋织锦说她肯用功,言归是信的,她长便长了一张严肃脸,甚至偶尔瞧人的时候还会让人慎得慌。
那边似乎又在为什么拌嘴,越白凰转过头一副不想理睬的样子,却不小心与言归的视线撞在一起,言归感到那道本来无意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后便停滞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转回去,言归自知越白凰这样的女子应该是看不惯自己这种所谓的世家女子大家闺秀的。越白凰这种人,看似凉薄,实则正义感、同情心极强,一功一业都是自己打拼出来的人最是念旧,也或多或少看不惯那些无功无德只是靠祖辈功勋却有一生福气的人。
算啦。
在乎那么多做什么呢。
言归看着往这边走过来的脸上蕴着少年蓬勃的宋秧,宋秧今年虚岁十七,比越白凰还要小上两岁。宋秧天性乐天,言归年前已经及笄,算起来跟宋秧都是龙年生人,但言归从小有些早慧,有时看起来倒像是宋秧的另一个姐姐了。
宋秧笑嘻嘻地喊了声“二姐”,又加了句“小姑子”,宋家姐妹二人中,更宠着宋秧的是大姐回文,如今的平原王王妃,相较于宋回文,宋织锦对宋秧是要严厉些的,平时两姐妹的性情也是如此,宋回文更为温婉,宋织锦稍添英气。
宋秧刚刚坐定,便有一个老嬷嬷来请,曾是宋家夫人的陪嫁丫鬟,两姐妹出嫁时,宋夫人把她配给了大姊宋回文,多半是忧心长女在王府内若无体己人在身边心力有所不济。
先是宋秧开口:“剪川姑姑来了。”
剪川姑姑展颜笑了笑,“小少爷又长高了。”
宋秧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姑姑每次见着我都说我长高了,好似今后我不努力长个就不好意思见您了似的。”
“别家的孩子多少都会长变些,唯独小少爷,如今也罢小时候也好,总是笑着的。”
“平原王妃请小姐、少爷们过去。”
宋织锦早料到是如此,只是问言归:“去吗?”
言归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我今日不去了,今日有些乏了,去看看若儿也就歇息了。明日去看回文姐姐。”
言归与宋织锦几人道别后并未马上回营帐,只是拿着一根狗尾巴草,就着满天的星光兜兜转转,一不留神已经离营地有了一段距离,狗尾巴草在夜空中划动,发出阵阵“簌簌”的声响,小姑娘振振有词道:“我若是习武,说不定也能来个一剑断沧江。”
“你?”
夜色中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惊得言归一激灵,迅速回头捕捉声音的来处,“谁?!”
却是再无回应。
言归等了一阵,依旧再没有声音传过来,但心中却是笃定刚刚有人说话,心中砰砰直跳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她先看了看不远处的火光熠熠的营地,再看了看四面的哨兵,最后看见了带队巡逻的一席黑袍,稳了稳心神,许临安仍在巡逻说明未曾发现异常,若是连他这种高手都察觉不到的气息,要么就不是敌人,要么就是高到了无穷境界的高手,而这无穷境界的高手大概不会如此没有风度地拿自己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