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偏偏是乌云月,嗓子动了动,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那人身形修长,穿了一身白衣,当年苏卿卿很喜欢穿白衣,也喜欢看乌云月穿着道袍,他低下头,看着那身黑乎乎的袍子,不禁嫌弃起自己来。
太难看了,简直难以入目。
那人的手动了动,压在秦素的肩膀上,似乎有些喘不过气,秦素把他的胳膊扔到一边,自己翻了个身,背朝乌云月。
白衣人觉得冷,又把被子扯过去盖在自己身上,终于觉出了不对劲,秦素猛地睁开眼睛,她鼻底的气息比往常任何一次都要浓烈。
可她不敢回头,她怕乌云月走,也怕他自己忌惮自己炙烤的容貌。
后面那人伸过手抱住自己的腰,秦素忽然间发现,这床上,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来,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她起身,一脚把他踹到了地上。
然后,殿内的那个人,一袭黑衣,清清冷冷,头上蒙着黑布,露出的手上还是红通通一片,秦素走过去,又朝那人伸出手。
“师父,我知道是你,别走。”
乌云月听着她的蛊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走来,光着脚,肩头滑下的衣服也丝毫不去理会,殿内的焚香很浓,若不是秦素自小对气味敏感,想来也是闻不到区别的。
可她只有一个师父,只对这个人心心念念,原想着过几天便下去找他,没想到他却来了。
“师父,你叫我一声,我不是在做梦,师父,你叫我啊,我是卿卿,苏卿卿。”
秦素踉跄了一步,被地上那人绊了一下,他顺势抱住秦素的腿,低声而固执。
“别过去,秦素,别过去,我求你了。”
此时秦素眼里,根本就看不见别人,哪怕是毛以白,她唯一害怕的便是,乌云月又凭空消失,跟上次一样。
水流萤还活着,只是这种活着生不如死,他的嘴巴已经闭不上,整日张着,口水津液四处流淌,以前他最爱自己那张脸,如今也是顾不得了。
就连神志,也是有时候清醒,有时候糊涂,清醒的时候,会咒骂秦素,咒骂沈君,糊涂的时候,便拉着牢狱大门,当做最好吃的饭菜,一口啃上去。
“秦素,你过去,就再也见不到我了,秦素,我是毛以白,我陪了你三年,他才出现,你便要舍我而去吗,秦素。”
毛以白紧紧抱住秦素的腿,声音里从一开始的倔强到后来的哀求,渐渐越来越没有底气。
如果她在意他一点,哪怕一点点,也不会在此时此刻,连头都不低一下,那两个人,如同痴了的石头,彼此眼里,都看着对方。
任何人在此时此刻,都成了累赘,拖累,就连他毛以白也不例外。
“卿卿。”
乌云月终于开了口,秦素动不了,那人也停在原地,香案上的余烟袅袅,隔着层层雾气,秦素哑然。
“师父,你活着,真好。”
她用力往前走了一步,终于摆脱了毛以白,几乎是跑着,她扑进乌云月怀里的时候,仍旧觉得这像一场梦,她不敢睁眼,也不敢松开。
睁眼他会走,松开他会不见,唯独这样,才能真真切切感受到他的温度,哪怕热的烘烤自己。
“师父,你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什么时候才能不带这块黑布。”
秦素不敢去揭开黑布,她知道乌云月惧怕自己看到这样的他,其实,她也是真的害怕看见黑布下的师父。
怕自己会因为乌云月惨受折磨而放弃与他相拥的片刻,她留恋,又自责。
“很快,卿卿,再有两个月,我便能跟你在一起了,到时候,为师给你带魔界的水,魔界的花,还有魔界的树,那里的一切都不一样,跟这里,跟天上都不一样,我在那呆了好多年,一直等着与你重逢的日子。”
乌云月颤抖着想用手去抚摸秦素的头发,却发现手背上布满了狰狞可怕的红丝,那热度灼人,刚想放下,却被秦素一把拉住,顺着她的脸,摸到她的眼睛,她的鼻子,眼角留下的热泪,他都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就连她脖颈处隐隐跳动的节奏,他也都甘之如饴。
“卿卿,这场梦太好,为师竟有些舍不得醒了。”
“那就不醒。”秦素抱紧了乌云月,就在此时,一阵黑光闪现,秦素扑了个空,哪里还有乌云月,就连毛以白,都消失不见了。
脚底下有一缕毛,洁白无瑕的毛,秦素俯下身子,将那缕毛扔进旁边的香炉里,闭上眼。
走吧,无论哪里,都比在这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