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楚,你也太放肆了,不怕出事吗,这不是儿戏,赶紧回去。”
“就让我送你最后一段路吧,君君,今生娶不到你,来世你可要记得,先考虑我,好不好?”
“好好好。”
沈君客套的点点头,她与秦楚从小玩到大,虽说他是秦朝皇帝,可是因为沈相的缘故,他的地位,其实跟自己差不多。
小时候,多半是她欺负着他,而秦楚断然不敢还手。
秦楚早些年对她表达过爱慕之意,只是沈君没有看上他,故而一再推脱。
后来秦楚便越发不像话,频繁流连烟花之地,沈君为此还自责了许久,想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才让秦楚自我放逐,心底的歉意,一直搁浅至今。
如今他又作此打扮,在自己大婚之日,不惜放低身段,一代帝王,能够为心爱的女子做到这番举动,实属不易。
“你快走吧,阿楚,再不走一会儿的主婚,你该出纰漏了。”
沈君推了他一把,迅速盖上轿帘。
那人的脚步逐渐远去,终究是亏欠。
沈相多次跟她提到过,务必与秦楚保持好距离,万不能生了男女之情,如此看来,还是沈相多虑了。
下轿,宿玉上前牵了红绸,拉着她小心翼翼往前走,被盖头遮住脸的沈君,满心欢喜,只等着属于自己的幸福,铺天盖地。
“皇上驾到!”
一声长音,接着便是万民叩拜,宿玉跟着跪下,沈君略微福了福身子,站在一旁。
那人带着笑意的开口,“如此良辰吉时,又能看到佳人成双成对,朕心甚慰,今日特地赶来为新人主婚。
朕希望,你们二人,能够举案齐眉,白头偕老,最后呢,早生贵子,越多越好。”
人群里不知谁想笑出声来,百姓都知道皇上昏庸,却没想到竟然浪荡到当着众人的面说出这样不入流的话来。
“好了,不能误了时辰,你们赶紧行礼吧。”
“一拜天地......”
宿玉跟沈君的头刚刚碰上,就见外面一人气急败坏的闯了进来,高声大喊。
“宿玉,还我师父!”
“抢婚的来了。”
“这女的谁呀,胆子这般大。”
“你看看,皇上的脸都变了。”
“那是自然,没瞧见沈相的脸色更加难看吗?”
“这样的场合,这女子竟然还能闯进来,想来来头不小。”
“对,对,静观其变。”
......
宿玉诧异,沈君一把掀掉盖头,顾不上旁人的指指点点,当即怒斥。
“混账东西,谁看的门,怎么放她进来的。”
“沈相之女不是端庄有礼吗,怎么会如此不淡定?”
“想是旧情人来了,心里慌了吧。”
周围的议论声纷纷落到耳朵里,沈君脸上的妆容都有些狰狞了。
“你来做什么?”
宿玉使了个眼色,想让她知趣点,赶紧走,毕竟重兵把守,她能进来不代表有命能活着出去。
苏卿卿虽然为人单纯,可还没愚蠢到当面要人的地步,这个情况,必然有内情。
“你交出师父,我立刻就走,否则......”
“否则怎样,你还能怎样?!还不快走!”
宿玉有些着急,当着天子的面,旁边还是沈相,若她再敢多说一个字,立刻就会被关押起来,是死是活,他都帮不了。
“阿玉,你让她说下去,我倒想看看,这个人能狂妄自大到什么地步。”
“否则,我便毁了你们婚事,闹得你们不得安生。”
苏卿卿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宿玉有些慌,更不知道是谁指使她这样做,只觉得幕后之人必有所图。
抬头,看见那个人好整以暇的半躺在椅子上,一双眼睛盯着自己,半是嘲弄,半是荒唐。
苏卿卿咬咬牙,接着说道,“宿玉,你个无情无义的小人,当初为了手中权势,不惜将我抛弃,如此背信弃义的小人,如何能够当得起户部侍郎一职?!”
“来人,将她拖下去,乱棍打死。”
几乎不留情面,那个身穿黄袍的人,斜着眼睛下了圣旨。
“慢,皇上,今日是臣的大婚之日,不宜血腥。”
“哦,那依侍郎的意思,是想如何处置?”
“宿玉,万不可妇人之仁。”
沈相只看他一样,并无多少情绪波动,毕竟是女儿的婚事,他不想闹的鸡飞狗跳。
若在平日,这女子肯定会尝尽十种酷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如将她收押,等日后再审,看看是否小人挑拨,否则,一个弱女子,岂会平白无故闯进这里,饶是她有再大的能耐,也不可能混进宿府,为了这场婚礼,我加派了人手,不可能有人神不知鬼不觉溜进来,除非,在场的人里,有内应。”
听到这里,沈相忽然想到什么,摆摆手,“罢了,别误了及时,将这女子收押吧。”
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堂上那人,也不觉得面子被拂,只是笑了笑,目光灼灼的盯着沈君。
一场闹剧之后,婚礼照常进行。
宿玉直到入了洞房都没明白过来,苏卿卿到底怎么了,为何会在这个时候跑上门,跟自己要乌云月。
他被灌了不少酒,虽然未醉,可还是脚步踉跄,思绪凌乱,半天没有回过神来,到底为了什么,苏卿卿竟然对着自己说出那种话,如果事实如此,他到高兴,至少证明,苏卿卿是喜欢自己的,可是,这明显是个圈套。
这世上若有什么能让她不顾一切的,除了乌云月,没有别的了,或许以前的自己也是,但是现在,他不那么确定了。
想来是乌云月出了事,才让她这样冒然出头,还必定是有人拿乌云月的性命来要挟她,让她在婚礼上戳开自己的小人之面,迫不得已,苏卿卿才会顾不得颜面,顾不得上性命,对自己横加指责。
此人居心叵测,用意很深,宿玉心中冷不防冒出一人,虽然觉得难以置信,可还是想不到再有其他了。
那人正在堂前,黄袍加身,正是秦楚。
苏卿卿被推进牢里,浑浑噩噩,一心只想着自己照做了,乌云月便会相安无事。
那个叫宋楚的人,看上去嬉皮笑脸,没想到却身份尊贵到自己难以想象,在他们吃饭的时候,乌云月被绑走,宋楚告诉她,要想乌云月活命,就得按照他说的做。
起初她不明白为什么,在婚礼上看见宋楚的时候,一切昭然若揭。
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宋楚,他的名字是秦楚,秦朝的皇帝。
传说中那个风流无比,无所事事的昏君。
从头到尾都是伪装,在她知道秦楚的真正目的之时,苏卿卿便明白了什么是属于一个帝王的尊严,什么是蛰伏十多年的隐忍,
他就是要宿玉身败名裂,让沈相没有爪牙,就是想让沈君跟宿玉彻底翻脸,然后内乱,斗个你死我活,最后坐收渔翁之利。
苏卿卿抱着膝盖坐在牢里,四处有茅草,越是天热,这种地方草越多,捂得人身上难受。
晚上,便有人过去审讯她,自然不可能是宿玉,新婚燕尔,洞房花烛。
来的是两名侍卫,一个瘦弱精明,一个高大威猛,他们提了苏卿卿去刑具室,将她的上半身固定在架子上,双腿伸直,姿势看上去有些恐怖怪异。
苏卿卿甚至想到,当初捉鬼的时候,碰到过一具死尸就是现在这副状态。
“谁派你来的。”
瘦子直截了当,还没上刑具。
苏卿卿扭头,心里怕的要死,却不敢说出来实情。
“姑娘,你也看见这些刑具,哪一个落在你身上,都能落下病根,疼痛就不用说了,还没见过哪个人能在这里挨过每一样刑具,你要是觉得后悔了,现在就可以告诉我,到底是谁指使你来得,目的是什么,还有没有同伙?”
“我不会说的,希望一会儿你们用刑的时候发发慈悲,让我得过且过。”
高大威猛的那位闻言忍不住笑起来,边笑便去拿竹签和铁锤。
“你在开玩笑,姑娘,你瞧瞧,这是第一件刑具,竹签做的很薄,一会儿慢慢插进你的指甲里面,那种抓心挠肝的疼痛,让你浑身都像被虫蚁咬过,想清楚了吗,说还是不说。”
竹签已经来到跟前,那人捏起苏卿卿的手,作势想要扎进去。
“慢,能不能一会儿扎快一些,慢的话太疼了。”
苏卿卿讨价还价,那人实在忍不可忍,将十根竹签,依次慢慢插进苏卿卿的指甲盖里,瞬间苏卿卿只觉得生不如死,下唇咬破,也远不及十指的痛苦。
她打着哆嗦,浑身出了一层冷汗,“疼。”
“疼你还不说。”
“不能说。”
苏卿卿的嗓子有些暗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全都渗出紫红色的血渍,看上去十分狰狞。
“就是嘴硬,姑娘,看这个,铁锤有二十多斤重,抡在腿上就废了,你再想想,如果还不开口,我这锤子,可就当真无眼了。”
苏卿卿抬头看见那锤子,方才明白过来,为何要把自己捆成这副模样。
这腿和膝盖,就是用来被砸的。
苏卿卿害怕,万一自己不小心能够逃跑,腿废了,她又能怎么出去找师父。
“官爷,不能只走走过场,不用刑吗?”
“姑娘,你当牢狱是干什么来的,有这点觉悟为何还要大白天的去闯人婚宴,那可是沈相的千金,满京城的人,每一个敢得罪的,偏偏你不要命了,在人家婚宴上信口雌黄,当时没把你剁了,已经是沈相手下留情。
照我说,按照宿大人的一贯作风,是应当在那里把你砍成两截的。”
一贯作风,宿玉如此凶残,还是这两人夸大其词。
“官爷饶命,我这腿,顶不住锤头一敲,肯定碎了,能不能明天再审,或者后天也行?”
那两人像看疯子一样看着她,另外那人实在受不了苏卿卿的胡言乱语,拿起铁锤,凌空举起,就在铁锤落下的刹那,一柄长剑划过那人的手,将铁锤击向另外一边,重重落到地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巨响。
苏卿卿如释重负,再抬头,却见那个本该洞房花烛的人,正阴森森的看着自己,长剑在手,说不出的陌生冷酷。
那两人连忙跪在地上,俯首磕头,不敢冒失。
“谁让你们夜审的?”
“回大人,是刑部尚的意思,这女子今日冒犯了你跟沈小姐的婚事,尚示意我们私下解决此事,不得声张。
可是这人嘴皮子很硬,又喜欢耍鬼注意,根本问不出来,没有办法,这才想出来这招酷刑。”
灵光一闪,那个瘦子如是说道。
“你不用跟我巧舌如簧,我自然知道谁在背后授意于你们,沈君的事情我解决,你们今晚退下吧,如果胆敢在用此刑具,尽管试试看,到底是你们的嘴硬,还是这铁锤更为霸道。”
宿玉冷不防一瞥眼,吓得那两人更加大气不敢出声。
“下去吧。”
如临大赦,这新婚小夫妻,果然性子跟寻常人家不一样,喜欢神出鬼没,本该花前月下,偏偏要来这晦涩牢狱。
果然就跟这女子所说的,莫不是宿玉抛弃了原配,为着权力地位,这才娶得沈君。
宿玉走到苏卿卿面前,那人低着头,也不敢看他,知道自己犯了错,还是当众羞辱了宿玉,如今他就站在对面,苏卿卿胆怯了。
理亏,又身处弱势,苏卿卿觉得无地自容,想干脆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你为何要这样做,乌云月怎么了?”
宿玉冷冷清清,头一次对她说话,就跟对其他人一样,再没有从前的温度与宠溺。
“师兄,师父被人捉走了。”
苏卿卿委屈的看着他,浑然不觉的手指疼痛,宿玉进来的时候便看见了,十个指头,没有一个好的,血淋淋的绑在架子上,血渍印染到衣服,茅草上,有股浓重的酸气。
“被谁捉走的?”
“我,不知道。”
苏卿卿低着头,不想让他看见自己撒谎的样子,更不想跟他示弱,虽然这件事自己有愧与他,可是,乌云月毕竟是两个人的师父,照顾他们,虽然漫不经心,至少都活着长大了。
于情于理,他都该为乌云月的被绑做些什么,哪怕被动承受。
如此想想,苏卿卿顿时心安不少。
“你不说我也能猜到,卿卿,你认识秦楚?”
“不认识。”
“撒谎,不认识的人,第一反应都会问,秦楚是谁,而不是像你这样,直接回答不认识。
你跟他怎么认识的,我告诉你,这个人不简单,不是你能掌控的。以后都要与他保持距离,更不能随意交心。”
宿玉聪明,自然能猜到苏卿卿心中所想,只是他没想到,苏卿卿竟然为了乌云月,宁愿受酷刑也不愿说出实情,她怕乌云月有事,哪怕受到一丁点伤害。
他摇摇头,上前解开苏卿卿的绳子,几次想去抚摸手指上的伤,却都在自己一遍又一遍的暗自告诫中,戛然而止。
“师兄,能不能放我走?”
苏卿卿看着门口的那两个人,生怕一会儿宿玉走了,他们再来找麻烦,自从下了茅山,苏卿卿的好运气,全都用光了,剩下来的,似乎全都是让人烦躁不堪的霉运,厄运。
“不能,你是皇上命令收押的人,没有人敢放你走。”
“可是你如今已经是沈相的乘龙快婿了,难道放走一个犯人,真的有那么麻烦。”
宿玉愕然,她说的有道理,可他不想承认。
虽然身处狱中,至少此时此刻,她与乌云月没有在一起,至少他能想见就见,时时刻刻看着她的那张脸。
心底的自尊心作祟,宿玉知道,这个人心里,现在所思所想全都是乌云月,自己多年构想的一切都成泡影,那又如何。
权力,地位,正如沈君所说,有了这两样东西,该来的,总会来的,就像现在,她没有在乌云月那里,只要自己想做,也许,她可以留下来,甚至活的好好的,只为自己所有。
突然意识到这个想法,宿玉是有些吃惊的,他向来不屑的手段,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用到,虽然卑劣,他只要她留在自己身边。
叹了口气,宿玉蹲下,小心翼翼牵起苏卿卿的手,十指连心,他低下头对着那指头吹了吹,“卿卿,你知道我爱你。”
“可是现在,你为了他跟我作对,曾经你也爱我如斯,为何一朝一变,当真人心叵测?我会保护好你,不让别人有机可乘,等天亮,我会找人送你出去,京城很好,之前一直没有带你出去逛,你肯定会怪我,没事,现在我所拥有的东西很多,能做的事情也不似之前那样被动受困。
京城我有处宅院,买了许久,将来你就住在那里。”
“师兄,你是想要家花野花一起开吗?”
现在的宿玉,果然是呼风唤雨的气势,可是,苏卿卿却畏惧万分,这不是从前的师兄,这个人极度以自我为中心,顺他者昌,逆他者亡的霸气已经跃跃欲动。
“千万朵花,我只要你这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