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娘不知道肖澜清具体哪一天会来。他只同她提过,八月上旬是这位老郎中的生辰。好在涵水镇并不大,镇上知名酒家也无非就那么几个。若是澜清到来,在小镇里多转几圈,总能有机会碰面。
丽娘担心错过澜清,在她的强烈要求下,承宇等人从初一开始,就在镇上守株待兔。
丽娘秉持着见恋人的慎重态度,每次出门前都好一番精心打扮,纤纤细腰无风款摆,再配上凤目秋波,将白衣穿得风情万千。为了防止丽娘的媚术又惹上桃花债,在每次出门前,承宇都会给她施加隐身术。
“等见到了肖澜清,就给你解开隐身,”承宇保证道。
“行,”丽娘敷衍地点头。她现在都懒得搭理别人,满心都是她思念了六年的白衣君子。
一行人中,最开心的当属沐棠。
她是真的很喜欢人间。
名媛高士风雅悠闲,商贩走卒吆喝连连,大小店铺琳琅满目。路上卖煎饼的、卖糖葫芦的、卖炒栗子的,各色香味混杂在一起,和着南腔北调的叫卖声,还有那熙熙攘攘的人群,简直让她永远都看不腻。
沐棠在青鸾山的时候,着实被虎妖吓坏,再也不敢化人形外出。可那天人间的繁华市集,还有午后温暖的阳光下,泛着香气的大枣和杂粮煎饼,还有冒着热气的现磨豆腐脑,依旧深深地烙在了她的记忆中。
以至于后来,沐棠偶尔还是会大着胆子,化成小狐狸的模样,偷偷跑去市集瞧上两眼。
但她身为狐狸,需要躲避的太多。要提防着被他人踩到、要防着被店小二驱赶、要防着被人抓进笼子当宠物卖了,总是不能尽兴。
如今她终于能明目张胆地走在人间集市,圆了两万多年来的旧梦,让她无比的满足。
唯有一件事,让沐棠不知该欢喜还是忧虑。
承宇总是跟在她身后,自觉地充当保镖兼钱袋的角色。其实对于大多数店铺,沐棠只是单纯地抱有好奇,想亲眼确认是否和梦里的场景一致。
可承宇往往不由分说,干脆利落地掏钱买下所有她视线停留过的商品,动作迅速到沐棠都来不及阻拦,让她深刻怀疑承宇的原形其实不是龙,而是一只成了精的人形钱包。
看着承宇手中大包小包的点心衣服,沐棠顿时觉得心里压力太大,甚至当她再经过下一家店铺时,甚至都犹豫着不敢再进门。
“尝一个试试,”承宇拨了颗炒栗子,塞进沐棠嘴里,指腹轻轻擦过她的唇角,动作暧昧又旖旎。
沐棠心里小鹿乱撞,脸上立刻染起了一层薄薄的红晕,她侧过头不看承宇,匆忙向前走了几步。
一辆马车冲破人群,朝着她疾驶而来,承宇慌忙将沐棠拉回怀中,皱眉道,
“你也太不让我放心了。平日里不看路,修为还那么浅,下次得给你一片龙鳞护身才是。不过龙鳞也有局限,只能对抗法术,不能——”
他的话刚说到一半,却兀然停住。
沐棠顺着前方望去,也惊讶地睁圆了眼。
人群被马车冲散开,在南边的酒家里,赫然坐着一位男子,与丽娘口中的肖澜清面貌完全相符。
可那人身着紫色长袍,衣襟和袖口处还带着祥云花纹。而他身旁还坐着一位姑娘,桃红色的裙子,头上还插着蝴蝶发髻,显得俏丽又活泼。
肖澜清亲昵地和身旁的姑娘说笑,他们坐在城南的酒家,点的都是涵水镇上的特色菜,也是曾把沐棠辣得眼泪汪汪的菜肴:宫爆鸡丁、水煮肉片、麻婆豆腐、夫妻肺片。
这个肖澜清,分明不穿白衣!
他旁边的姑娘,一点也不素雅!
他吃得很重口,专挑最辣的点,完全不清淡!
他真的是肖澜清吗?
为什么丽娘提供的每条信息都对不上?!
沐棠诧异地看向丽娘,她一身素白,特地褪了浓妆,不施粉黛,出神地凝视着那道身影,缓缓向前走去,嘴里喃喃着,
“澜清。”
承宇迅速撤了隐身咒。
“丽娘?”肖澜清抬头看向前方,惊讶地出声道。他温柔地搂着身旁女子的腰,放下筷子道,“你先吃,我碰到了以前治过的病人。”
丽娘看着眼前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她思念了六年的澜清,竟一时不知从何说起。良久,她才开口道,
“你以前,都只穿白衣。”
肖澜清笑了,“我也记得你以前都只穿红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