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屋中坐了一会儿,实在觉得烦闷,索性叫了小丫头带她去找顾茹歌,好赖有个人陪着说说话,也省得自己生这闷气了。
顾茹歌住的地方离筠园不远,步行不过半盏茶的工夫。顾茹歌正背对着院门给一株兰花浇水,听到声音回过头赖,一见着她便露出欣喜的笑容,衬得她那倾城绝艳的小脸更是光彩照人,仿佛盛夏骄阳下盛开的一朵芙蓉花,明艳得让人都不敢直视。
苏岑筠虽同为女子,也不免有刹那失神,等回过神来,顾茹歌已扔掉手中喷壶跑到了自己面前,“苏姐姐,你来找我有事吗?”
“没什么事,我总是待在筠园也有些闷了,你前几日不是说要去放风筝吗?今日天气也不错,我们现在去好不好?”苏岑筠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地问她来意,只好随口说道。
顾茹歌却饶有兴致,立刻吩咐丫头将风筝取出来,带着苏岑筠去了一处空旷平整的草地。
那巨大的白色风筝随着清风被送到了半空中,像一只大鸟在蓝天白云之间翱翔。苏岑筠坐在草地上,手撑在身后仰头看着,眼圈慢慢泛起了微红。顾茹歌将手中的线轴放到了底,便用大石压住线轴,拍了拍手回过头来,看到苏岑筠落寞的模样不禁一愣,道,“苏姐姐,你怎么了?”
苏岑筠视线从风筝上移开,看向她淡淡一笑,“我以前有一只白鹤,我叫它小白,也能飞那么高。”
她抬手指了一下天上的风筝,又说道,“那时候我哥哥、我爹、我娘都还在我身边,我每天最大的烦恼不过是小白更听哥哥的话而已。”
她脸上带着恍惚而向往的笑意,顾茹歌却觉得这样笑着的她像被笼罩在悲伤之中,莫名地让人心疼。
她蹲坐下去,握着她的手,轻声道,“苏姐姐,我从小就没有了娘,可是爹爹很疼我。但是在我八岁那年,爹爹也走了。一开始哥哥骗我,说爹爹是去游历江湖,等我长到十八岁便会回来。后来我从身旁的人的话语里慢慢明白,爹爹再也不会回来了。于是我便去找哥哥哭闹,要他把爹爹还给我。哥哥每次都抱着我轻声地哄着,直到我哭累了睡着。有一次我醒来,睁开眼睛看到哥哥在偷偷的哭。他那时候已经当了门主了,除了在我面前会露出笑脸,他在外面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便是门中长辈见着他都不敢有丝毫怠慢。可是这样冷酷又温柔的哥哥,却在哄我睡去之后,蜷缩在墙角,一个人哭得肝肠寸断,却不敢发出一点点声响。”
苏岑筠不由抬眼看着她,只见两行轻轻浅浅的眼泪顺着她的眼角留下,她抬手用袖子擦了一把,接着说道,“我那时候才明白,他的冷酷是为了压住门中那些不服的门徒,他的温柔是为了抚慰我的惶恐,而悲痛和哀伤,才是属于他自己的。从那以后,我便再也没和他闹过要找爹爹,哥哥对我却更好了。每次为我逼毒过后,他都会内息错乱,真气在体内乱窜,搅得他痛不欲生。可是哥哥从来都告诉我,只是像蚂蚁咬了一口,一点都不痛。”
她将苏岑筠的手一点点合拢成拳,像是握住了什么,“现在我把这么好的哥哥送给你,苏姐姐,你不要难过了,好不好?”
苏岑筠呆呆地看着她,一时不知道她的意思是什么。顾茹歌侧过身在她身旁躺下,喃喃道,“苏姐姐,你知道为什么你和我哥哥在一起,我那么高兴吗?”
“因为我的时间不多了。我身上的毒很难解,我可能只能活到十八岁。所以我想,赶紧有个人来陪着哥哥,这样我走的时候就不用操心他了。”
苏岑筠听着她平静的声音,心却像被什么揪住了般,难受极了。这个看起来总是一副没心没肺模样的小丫头,竟是将心里的悲伤苦痛都藏了起来,其实她什么都明白,什么都懂得。
苏岑筠反握住她的手,安慰她道,“你别多想了,毒郎中已经找到了解毒的办法,你的毒很快就能解了。”
“但愿吧!”顾茹歌淡淡说道,偏头看她,“苏姐姐,你能不能答应我,如果我走了,替我好好陪着我哥,别让他再一个人偷偷地哭了。”
苏岑筠张了张口,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她不敢面对顾茹歌期待的眼神,逃避般的转过头去,刚好看见那笔直的风筝线“噔”的一声被风扯断,那巨大的白色风筝扶摇直上,很快便变成了一个小点。</li>
<li style="font-size: 12px; color: #009900;"><hr size="1" />作者有话要说:人说生气是两个人关系亲密的开始,大家说呢?</li></u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