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桂花飘香的季节，文馨的肚子怎么看都比寻常的孕妇要大上一两个月，太医为了掩饰，撰写脉案，也是破费踌躇。好在志端从中打点，确保了栾太这条路畅通无阻，文馨才心下稍安，也开始有了心思亲手制作一些小衣裳和肚兜之类。可她于绣工上有限，看着窗下的乌兰飞针走线，十分拿手，既羡且喜地说道：\"乌兰，你且停一停，陪我说会话吧。\"

乌兰却一心一意盯着手上的活：\"格格等会，奴才给小主子洗三用的，把这个\'福\'字绣好便来。\"

如意故意打趣：\"这丫头可是疯了，哪儿有让主子等你的道理。\"

文馨笑言：\"不妨事，只是这肚兜都有十七八件了，洗三、满月、百日周岁的都有，等将来孩子大了再做，何必急于一时。\"

如意又道：\"我看……八成是急着想把自己嫁出去，所以赶什么似的要把小主子的活全赶出来呢。\"

乌兰停下嗔怪如意：\"如意姐！\"

两人一个打一个逃，连带着文馨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主仆间的逗趣却随着志端的咳嗽戛然而止，志端自己掀了帘子进来。

志端却不似往日严肃沉闷：\"什么事这么高兴？我也来凑个趣。\"

如意对志端是七分敬三分怕，立刻规规矩矩拉着乌兰一起请安行礼，不敢有丝毫懈怠：\"额驸吉祥！\"

\"老远就听见这屋里的笑声，你们在笑什么？\"

文馨起身道：\"哦，没什么，这不……如意拉着乌兰打趣呢。\"

志端随手拿起乌兰放在桌上的绣花绷子，由衷赞道：\"乌兰这绣活可是了得，每次见绣得都不一样。\"志端不似符珍随和，行事做派多少端着点贵族公子的架子，更少称赞底下人，因文馨身边的贴身丫头又都知道他们夫妻间那无法宣之于口的隔阂，所以平时如意都叮嘱乌兰识趣，惹不起躲得起，看见额驸靠边站。三个女人各怀心思，对志端说话也都存着一丝防备和警惕。

乌兰依旧怯怯地递上了一杯热茶给志端：\"奴才手拙，只会做这个。\"

志端：\"你不用妄自菲薄，依我看这\'五福捧寿\'绣得便很好。将来谁娶了你，真正是个有福的。\"

见他这样说，文馨便接着话继续往下：\"表哥既有这个心思，该替这丫头留心着点，配个年纪相仿的御前侍卫之类，当然，最主要得用功，肯上进。\"

志端这日兴趣颇高，尤其是文馨难得开口，便点点头说：\"是啊，可惜咱们的皇上年纪太小，否则将来送她入宫，若能生个一儿半女，挣个一宫主位，也不枉她这般人品样貌了。\"

乌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热辣辣地恨不得有个地洞钻下去，文馨却未察觉，依旧谈论着她的将来：\"我看不必，说句大不敬的话，丽皇贵太妃不就是个前车之鉴吗？既无法正位中宫，不如配个门当户对的苏拉，只要夫妻和睦，一体同心，照样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好过在红墙绿瓦之中虚耗光阴。可惜载澄不学好，不然就是给他做侧福晋，也比宫里自在许多。\"

如意见两方意见不同，怕争执起来，不至于伤了和气，却也着实添堵，于是笑说：\"奴才冷眼瞧着，主子和额驸倒比人家乌兰还起劲，也不知这丫头前世烧了多少高香，竟有这般造化让主子们替她操心。\"

这一句明显是提醒文馨得顾及一下当事人自己的意思，文馨有些过意不去了：\"看我，只顾与表哥较真，倒把你给忘了。\"

志端喝了口茶坐下：\"是呀，乌兰，说说你自己是什么意思，你在格格身边伺候久了，她总一心要替你谋个好前程。对了，荣禄如今管着兵部，手下有几个得力的旗人子弟，按理说……兵部容易出头，但年头乱，出了岔子便是误你终身。文馨的话虽在理，只是我如今不在宫里当差，你主子说的御前侍卫我还真没什么交情。不过，你若不计较做侧室的话，我们可以在几个平辈的郡王贝勒里挑挑看，贝勒爷又不是只有载澄一个，他不学好，自有肯用功上进的。\"

\"侧室的话……\"文馨拉着乌兰，像姐姐一般问她，\"乌兰，你不要怕，额驸是自己人，也是看着你入府的，你便不要忌讳，有什么说什么。其实，我也早有此心替你打算了，既然今天提到了，你说说自个的意思。\"

志端点头：\"是呀，自己总要有个计较，好在公主府不是宫里，不必等到二十五才放人。\"

文馨哪里知道，志端越是起劲，乌兰越是伤心，她低着头，拼命忍住眼泪，从牙缝里蹦出了几个字：\"奴才……是伺候惯了主子的人，就算到了别处，心也一刻离不了主子，求主子们可怜奴才，奴才要……要终身不嫁，一辈子跟着主子。\"说罢福了福身子，转头奔出了院子，志端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以为自己话说得过分：\"到底是未出阁的女儿，我怎可把话说得那么透，让人脸上挂不住。\"

而身怀六甲的文馨却察觉到了一丝别样的意味，她看了一眼如意，如意连忙收回视线，装模作样地整理乌兰留下的绣花绷子，文馨便已了然于胸，用平和的与其对着志端：\"表哥去看看她吧。\"

\"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