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天养\"如一声惊雷瞬时把同善劈成了两瓣，却勾起了他那段半封闭的记忆，同善也不知怎的，口中喃喃地叫了一声：\"孙……孙叔叔？\"

孙云天激动万分地望着他：\"天养，天养！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你父王的部下孙云天！没有想到你真的死里逃生，保全了自己！\"

万云鹏：\"不是……不是吧，大哥？你是说这小子是南王的儿子？\"

葛云霄：\"莫非当年蓑衣渡一战，大哥只身引开清军，为的就是他？\"

\"正是！\"

葛云霄将信将疑：\"这太荒谬了，时隔多年，大哥是如何断定眼前这个满洲鞑子，正是当年的南王遗孤？\"

孙云天不紧不慢地环视众人，突然将同善的衣服扒开，猛地一扯，露出了背后一块醒目的胎记：\"若不是月儿替他换药时发现了这个，我想，我也许一辈子都找不着他了。\"

万云鹏：\"既然如此，他为何认贼作父，那么多年也不打探大哥的消息？\"

同善解释道：\"十年前，蓑衣渡，一次高烧让我丧失了所有的记忆。这十多年来，我只知有肃顺这个养父，对于太平天国，我只有在做梦时才会断断续续拼凑起一些所剩无几的印象。直到肃顺身陷囹圄，斩首之前，才将我身份的秘密和盘托出。但他，也只是猜测我有可能是某个军官的孩子，什么南王遗孤，我根本一无所知。\"

孙云天斩钉截铁：\"你不用怀疑，我孙云天当着各位当家兄弟的面，当着忠义会男女老少的面，在此立誓，我孙云天，将秉承南王遗训，侍少主如南王，愿追随少主，驱除鞑虏！\"

孙云天顺势弯腰，跪拜同善，吓得众人也跪了下来，同善连忙扶起孙云天：\"孙叔叔，快请起！\"

孙云天摸着同善的脸颊，目光突然如慈父般柔和：\"少主，属下无能，让少主多年蒙尘，如今明珠还巢，却……却……属下如何对得起死去的南王！\"

同善还沉浸在对于身世的纠结中，这突如其来的大礼叩拜，让他有些无所适从。匆匆结束了这场\"认亲\"，同善又从孙云天对于他膳食喜好的如数家珍中找到了些许蛛丝马迹，来印证他所言不虚。而金罗刹心底也悄然升起一份笃定，至少现在，他是安全的。但同时，她也加强了对于二哥三哥的防备警惕。深思熟虑之后的同善，依旧对孙云天的让位坚持不受，毕竟他的情绪刚从\"疑似长毛\"的身份中缓冲下来，又突然被抬到了\"南王遗孤\"的政治高度，这份猝不及防让同善无论如何也不能答应成为忠义会的领头人。长毛？义军？八旗？鞑虏？他深深感慨，无论从身体还是灵魂，他与文馨已然走到了泾渭分明的两端。不知为何，他宁可永远埋葬\"南王遗孤\"的身份，虽然那是在金罗刹看来唯一能保护他的屏障，却承载了太多他无法给予的希望。之后，同善总是恭敬地以\"大哥\"称呼孙云天，从而避开\"孙叔叔\"这个带有明显烙印的叫法，每每被邀请到议事厅，他也习惯性地坐在几个当家大哥的末座，孙云天拿他没辙，只得先依了他，并让他做忠义会最小的当家兄弟，他有了一个新的身份--\"四弟\"，也有了一个新的名字--\"天养\"。

除了升堂议事，同善绝大部分时间跟随金罗刹练习射击，因为天资聪颖，所以事半功倍。他进步神速，之前轻身的念头也没有再提，精于骑射的他常常纵马驰疆，来到一处名为\"涤垢泉\"的所在，卸下所有的束缚，泡在水里一个时辰，闭上眼睛，独自冥想。见到这一幕的金罗刹深深明白，他的念想里，有仇家，有亲人，或许，也有那个\"她\"。同善突然间转身，正看见金罗刹向他迎面走来。

同善：\"小妹！\"同善叫得很亲，金罗刹却冷漠如冰。她看了看清澈的泉水流过他伤痕累累的胸膛，脸突然一红，低下了头：\"泉水太凉，如今已然入秋，你的身子又不是铁打的。\"

同善笑笑：\"我正是要取这泉水之凉来练就一身钢筋铁骨。对了，你有什么事吗？\"

金罗刹犹疑片刻，取出一张金蚕丝面具，交给同善。

同善：\"这是……\"

金罗刹把目光移向别处：\"这是金蚕丝做的，比你脸上的那个要柔软许多，把那个摘下，换上！\"

金罗刹的口吻不容置疑，不容反驳，甚至不给他道谢的机会，一个转身便径直走了。同善低下头，凝视着清澈见底的泉水钟倒映出自己另外半边完好无损的脸，又看了看手里这张金蚕丝面具，犹如看着自己的前世，今生……</l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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