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入禁宫,慈禧徒然色变,愣了半响,才冒出了一句:\"大妞,到底毁在这个\'情\'字上头。\"
醇王心情沉重,语气十分内疚:\"是臣无能,未能及时阻止。\"
\"挡不住的。\"慈禧轻叹一声,\"该来的总还要来,七爷不必自责,到底是她泥足深陷,不思悔改。\"
荣禄上前一步:\"不幸中的万幸,大格格这条命是救回来了。\"
慈禧点点头:\"对外一定要封锁消息,公主出奔,简直是丧尽皇家颜面,六爷那边叫他不用担心,家丑不可外扬,这个道理,我懂。\"
醇王感激地拱了拱手:\"太后仁慈,能为六哥和文馨考虑,我代他们向您谢恩。\"
醇王撩起袍褂就要跪下,慈禧摆摆手制止:\"不必了,眼下最重要的那件,倒是办得怎么样了?\"
醇王皱了皱眉头:\"臣不但派人从上游开始寻找,就连渡头也派人去打探,至今却杳无音讯。\"
\"哼,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醇王与荣禄一前一后出了储秀宫,荣禄怀揣着心事,步履格外沉重。醇王走到轿前,回头一转身看见他还低着头跟着,忙问:\"有话?\"
\"恩!\"
醇王使了个眼色,左右识趣地散开,荣禄机警地上前道:\"奴才有一事不明,请教王爷。\"
\"什么,说吧。\"
\"本来,奴才以为太后只派了亲兵跟随奴才去抓捕同善,却不想王爷的人马能及时赶到……哦,要不是如此,奴才这条命恐怕早已不在了。\"
醇王一向头脑简单,对荣禄的感激也信以为真:\"是呀,太后足智多谋,是绝不会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这便是你我所不及的地方了。就是怕你那头有个什么闪失,我好准备接应,果然,还真掉了链子。不过,我也好奇,同善和大妞怎么能在八旗亲兵的天罗地网之下逃之夭夭?想必是她以死相逼了吧?\"
荣禄唯有一笑了之,由得醇王自作聪明了。
文馨幽幽醒转的时候,已是身在乐志轩中了。她气若游丝,容颜惨淡,以一副生无可恋的姿态躺在床上,任凭太医替她诊脉。床前除了贴身的如意和乌兰,便只剩下一个崇惠,就连恭王夫妇如今也只能在外间等候。栾太突然将手缩回,整个人像是痉挛一样抽搐了一下,急得崇惠忙问:\"不打紧吧?哎呀,快说话呀!\"
栾太的声音有明显的颤抖:\"回……回大公主,不打紧,不打紧。\"
\"那你还这么紧张?吓死我了。\"
\"奴才斗胆,想替大格格再仔细地诊一诊脉。\"
\"恩!\"崇惠将嘴一努,乌兰立刻把文馨的手再次安置于软垫上,栾太将手一搭,额头上立刻冒出了冷汗,他悄无声息地用马蹄袖轻轻拭去,磕了个头:\"大格格万安!\"
栾太一到外间,恭王夫妇立即上前抢着问:\"怎么样了?\"
栾太看了看跟来的两名小太医,二人立即识相地躬身请出,他用低得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得见的声音向奕耳语:\"宫里人多眼杂,王爷和福晋请先行一步,容奴才到府里回话。\"
奕夫妇一听话锋,便知不妙,彼此看了一眼,恭王福晋低声问:\"是大病?\"
栾太轻叹了口气,实在找不出合适的话语来安慰,愣了半天说:\"是小病,但……是大事。\"
一句\"大事\"足以让先行回府的恭王夫妇提心吊胆了大半天,一到府邸,奕忙僻一间密室,专候栾太。等了约有一炷香的时间,栾太总算如约而至。而这一炷香里,栾太也没有虚耗光阴,他轻捻朱毫,斟字酌句,写就了一方脉案呈报两宫。如何避免套话,又如何为文馨的月信不至,嗜睡盗汗编织一套天衣无缝的说法,实在破费踌躇。刚一进密室,栾太便恭恭敬敬摘去顶戴,对着奕就是三个响头,奕倒吸一口冷气,恭王福晋急出了眼泪:\"别光磕头,倒是给句痛快话呀!起来!\"
\"王爷对奴才有知遇之恩,王爷不叫,奴才不起!奴才……死罪啊!\"
奕不解其意:\"先帝弥留,回天乏术的当口,你都不曾如此失了方寸,说实话,既不是大病,为何能出大事?你放心,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大格格不是病。\"
\"恩?\"一会儿小病,一会儿没病,奕很是不解。
栾太看了看恭王福晋,到底没有勇气把那几个字脱口而出,他选择了一种委婉的方式陈述:\"冒酸水,盗汗,嗜睡,还有……还有经水不至,福晋,只往这上头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