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如意听得动静,转身刚要举步入内,却被玉乔一手挡住:\"主子交代,没有吩咐,不用伺候,难不成,你想抗命?\"
\"你……\"如意恶狠狠地瞪着玉乔干着急。
长寿也看不下去,对着玉乔道:\"屋子里好像是砸了什么东西,姐姐好歹得去问一声吧?\"
玉乔白了长寿一眼:\"要你多管闲事,一边呆着去!\"
长寿无奈,转身走开。
文馨用手捂着出血的地方,疼得直不起腰来,崇惠却视若无睹,含泪说道,\"这块珐琅金表倘若我没有记错,是咱们的玛父道光爷赐给你阿玛恭亲王的吧?皇阿玛对我说过,那表是一对,是先帝弥留之际亲手交给了恭王,一块应该是六叔随身戴着,而另一块想必是他给了你。那表,为什么好端端地到了同善的身上?你可千万别告诉我,是你阿玛和肃顺交好,把这表转赠给了他!\"
文馨无言以对,只是拿出帕子自己按住伤口止血,崇惠又道:\"疼吗?\"
文馨不答。
\"你哭了?那应该是很疼。出了这么点血你就觉得疼了?我告诉你,真正的疼不是这里出血,而是这儿!\"崇惠指着自己的心口。
文馨疼得蹲在地上,抬头望着崇惠:\"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崇惠已经有些歇斯底里,\"文馨啊文馨,我是怎么对你的,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我是不是对你比对我亲弟弟大阿哥还好?可你又是怎么对我的?表面亲如一奶同胞,实则背地横刀夺……\"崇惠说不下去了。
文馨忍痛刚要起身,崇惠突然一声断喝:\"谁让你起来的,跪下回话!\"
文馨只好又跪行数步,拉着崇惠的旗袍下摆,恳切地说道:\"我请求你,先冷静一下好不好?我承认,去西山遇到的是同善,不是符珍,但我们真不是事先商量好的。在此之前,我只在小茶馆和王府大街遇到过他,知道了他的身份后,我想过一走了之,而且真的这样做了。西山,是我们第三次遇到,那个时候……那个时候我已经……\"
\"已经情难自控,身不由己了?\"
文馨早已六神无主,又心想反正此时点头摇头都一样,干脆咬紧牙关不发一言。
\"可你也知道我喜欢他,我对我额娘都不敢说的悄悄话,体己话,唯独对你毫无保留,你却把我对你的信任,依赖,全都踩在脚下?而我居然,像个傻瓜一样,拿着衣服去向他……文馨,我好寒心呐。\"
\"不!崇惠,我没有背叛你,天知地知,我对你绝对没有存着任何肮脏的心思。那天在雨里,我看到你看他的模样,更坚定了我放弃的决心。让我心甘情愿地放弃并不是他的身份,单凭他是肃顺儿子这一点还不足以令我动摇,其实是你,我不忍舍弃你我的姐妹之情,崇惠,我可以对天发誓……\"
崇惠倒吸一口冷气说道:\"你是打算施舍我,把他让给我?\"
\"不,不是……\"
\"文馨,我可真为你捏一把冷汗。谁都知道,六叔和肃顺,是互相排挤,明争暗斗的政敌。那个男人,到底会爱你到何种地步?才会心甘情愿地众叛亲离?难道,他还不知道你的身份?\"
文馨点点头。
\"我现在,倒突然很想看看,这出好戏,似乎才刚刚开始……\"崇惠转脸盯着文馨,目光锐利逼人,让文馨不寒而栗。
文馨收起泪水,起身说道:\"我心昭昭,可对日月。但请大公主能看在往日的情分,听我一句。我文馨做人做事,仰俯无愧,也希望你不要偏信小人之言,伤了姐妹情分。\"
\"不,能伤人的,只有自己人,外人,能打,能闹,绝不能伤。从古自今,能伤自己的,只有自己人。\"崇惠流露出决绝的神情,转身背对着文馨,\"你,跪安吧!\"
一句\"跪安\",泾渭分明,文馨捡起那块怀表,小心翼翼地收进袖中,然后,毕恭毕敬地按着礼数起身先退行数步,转身离去。
余痛未已的文馨在日头底下打开手心里那块闪闪发光的珐琅金表,又心神不宁地合上。
如意叹了口气:\"这大公主,还真会钻牛角尖。\"
\"不能怪她,终究是我先瞒了她。\"
\"那也不能怪格格啊。\"如意心疼地检查着文馨的伤口,\"还好头发能盖住,再差半寸,就破相了呢。\"
\"记住,回去额娘要问起,只说被石头绊了脚。\"
\"是。\"
符珍笑着从她俩身后窜了上来:\"哎呀呀,这恭王府的人天生吹牛不打草稿啊,牛皮是一个接一个地吹。就不怕有吹破的一天?\"
文馨吓了一跳:\"是你?\"
如意:\"您……怎么不去看戏?\"
\"荣寿公主这出戏可比升平署演的精彩多了。\"
文馨对着符珍施了一礼:\"方才,多谢你为我解围。\"
\"无妨无妨,不过,我记性还算不错,上次学士府一别都好几年了吧?难怪大格格忘了我。\"
如意恍然大悟:\"奴才记起来了,咱们大格格的姥爷做寿吃肉,那次您也来了。\"
\"可不是嘛,我说怎么看着那么眼熟呢,偏又编出个什么他他拉文馨来骗同善,这种鬼话,也只有他会相信。\"
文馨报以感激的一笑:\"大恩大德,文馨铭记在心。\"
\"哎,不过小事一桩,大格格不用挂心。\"符珍突然收起笑容,问道,\"只是你这一瞒,又能瞒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