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善把文馨送到王府井大街，文馨便推辞不让他跟来。如意搀扶文馨下了马车，和往常一样打算由角门悄悄进去。文馨一转身，却看见志端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地望着她，眼中虽含着愤慨，无端端地又透着一股柔情。

\"表……表哥。\"

志端欲言又止，突然愤而转身离去，文馨快步上前，拦住他的去路：\"表哥，你听我说！\"

\"我不要听，这是你自己的事，我千叮咛万嘱咐，生怕你步步深陷，你却把我的逆耳忠言当做了耳旁风。\"

乌兰怯怯地上前道：\"志端少爷，您别骂格格！格格心里也苦……\"

志端怒道：\"主子说话！哪有奴才插嘴的份！\"

乌兰一惊，她自打进府，从未见志端如此生气。她的眼里，志端从来都是温润如玉，宽和待人。今天，居然会这样不留情面地训斥自己，乌兰始料未及。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直流个不停，牙齿紧紧咬住嘴唇，直咬得自己都快流出血来。

志端看她如此，心中失悔，刚要安慰几句，文馨上前一步道：\"有什么火，冲我来，别拿我的丫头撒气。\"

\"撒气？我哪来的气？哼，荣寿公主面前，谁又敢有气？\"

文馨反驳：\"这话就是赌气！\"

志端闭上眼睛，努力克制了一会儿，然后看着她的眼睛。文馨从小懂事乖巧，举止得体，如此这般据理力争的模样还真是少见，为什么她生气的样子，都看着让人心旌摇摇？志端不知不觉地凑近她，语气暧昧地反问道：\"那你倒说说，我堵的是什么气？这气又是从何而来呢？\"

文馨往后退了一步：\"我……我怎么知道，反正，你就是在生气。\"

\"我是……\"志端欲言又止，终究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我是气你，你为了一己之私，竟然不顾舅舅和王府的名誉，此时不悬崖勒马，要等到肃顺和舅舅你死我活再做了断吗？\"

文馨愣了一下，说道：\"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总有办法。\"

\"好，那我等着……\"志端愤然地离去。

文馨轻叹了口气，随如意一起进了角门。

乌兰走到门口，又不放心地回头看了眼，直到志端孤独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

咸福宫里，崇惠飞针走线，埋头绣着一个荷包。

玉乔替她打着扇子，劝道：\"主子，歇会吧。\"

崇惠摇摇头，认真地做着针线。丽妃走了进来看见说道：\"要不要叫玉萝给你挑些花样子来？\"

崇惠抬头看看丽妃，又摇了摇头。

丽妃替她擦了擦汗道：\"这样凭空绣出来，能好看吗？\"

崇惠轻声道：\"好不好看，绣出来就知道了嘛。\"

丽妃盈盈一笑：\"这孩子，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瞎忙些什么。漱芳斋今天唱戏，来了好多人，你不去吗？\"

\"文馨身上不好，所以没来。我也不爱听皮黄，但凡宫里唱戏又得有文官\'带戏\'，好好一出戏，闹得不伦不类的，额娘自己去吧。\"

\"恩，晚膳在皇后宫里用，你可别忘了。\"

崇惠点点头，丽妃临走又好奇地回头打量了女儿一眼。低声嘱咐宫女玉萝道：\"大公主最近古怪得很，你们给我盯仔细点。\"

\"奴才理会的。\"

丽妃一走，玉乔便对崇惠道：\"主子，我都打听清楚了，今天进宫的有僧王的孙子那而苏，恭亲王家的澄贝勒，寿恩公主的公子志端，还有……\"玉乔故意停顿了一下，神秘兮兮地眨了眨眼。

\"你快说呀，要急死我呀。\"话一出口，崇惠脸就红了。

玉乔笑道：\"还有肃中堂家的四个儿子，全来了。\"

崇惠兴奋地站了起来：\"真的？可我……我这个荷包才刚开始绣。都怪我，平时不好好学针线，只会临时抱佛脚。\"

\"不打紧的，先把衣服还给他就好啦。主子，来日方长嘛。\"

崇惠紧张地点点头。

通往漱芳斋的路上，玉乔探头探脑地观察着穿梭其中的年轻子弟，小太监长寿对玉乔道：\"姑姑，这是去漱芳斋的必经之路，一会儿见了他，拦住就是了。\"

玉乔一把扯住他的衣服：\"哎，你别走啊，那天我又不在，没看见同善少爷的模样。\"

\"我还有差事，丽主儿一会见不到我，不得挨骂嘛。我告诉你，今天他穿了件紫色的比甲，大高个，瘦长脸，反正长相特别出众的就是他。我真等不及了，我走了，姑姑……\"

\"哎……\"玉乔恨恨地骂道，\"小兔崽子，脚底抹油了你。\"

玉乔焦急地等待着，眼睛也不敢眨一下。

同善和符珍并肩走着，符珍突然盯着自己身上那件绿色的长褂皱起眉来。

\"怎么了？\"

\"真是该死，你看，不知哪掉下的鸟屎，新做的衣裳，今儿才穿！\"符珍扯起自己腰间的那块给同善看。

同善哈哈大笑起来，符珍生气地抱怨：\"也不替我想想办法，就知道幸灾乐祸！该死的鸟，也不挑个好地，偏这么显眼的地方，可怎么见驾？\"

同善不以为然：\"得了吧，论资排辈，连志端的座位都离着皇上老远，我们就更别提了，皇上哪有空看你。\"

符珍一向在细节处十分讲究，看这衣服上这么一块黄油油的东西，怎么看怎么碍眼。同善见他如此苦恼，便脱了自己的比甲给他：\"来！穿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