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蔺长宁离去,季康诚疲倦地闭上了眼睛。现在,他才有时间安静地回想一下刚刚过去的事情。清明,季康诚在梦溪找到她。六月时,他心里突然有了一种恐慌,怕好不容易找到的她又从这里消失,于是又来了梦溪一趟,确定她在这里长住,他安心了。那时,他没有去打搅她。毕竟,当年是他负了她。时隔八年,他不能确定她心中是否仍然会有芥蒂?
他曾经设想过种种他们再见时的情景:她会愤怒?会痛骂?会冷漠?会鄙视?会佯装不相识?但最终都被他否定了。他一直以为,时间是最好的橡皮擦,会将以前所有的不愉快擦去,留下的都是美好的。他和她曾经一起成长,共同的经历,是他们共同拥有的,不可能复制情感记忆。他们再次相见,即使不能象老友相逢一般,一笑泯恩仇,也应该是风轻云淡,春水了无痕。那种只属于他们的默契,会让她最终对他再次认同。他们之间将会恢复到当年的距离。他会把她当作最亲近的人,和自己的亲姐妹一般。会在她需要的时候,不遗余力。若说当年他有什么对不起她的地方,他将用毕生的亲情去弥补。
有一首歌,歌词是这样的:
“我来到你的城市走过你来时的路
想像著没我的日子你是怎样的孤独
......
你会不会忽然的出现在街角的咖啡店
我会带着笑脸挥手寒暄和你坐着聊聊天
我多么想和你见一面看看你最近改变
不再去说从前只是寒喧对你说一句
只是说一句好久不见”
这是他想象中的他们见面的方式:不再去说从前,只是寒喧,只是说一句:好久不见。
他走进她的房间的时候,她正背对着门,正在研墨。他叫了一声:“小晔。”分明看见她背影的颤抖了一下。
她停下了正在研的墨。依旧的低着头一动未动。
他在她身后停下,环视了她的小屋,想利用这个空档让她来接受他的到来。他看清了和她面前的桌子上摆了一张红纸,看上去她准备写书法。于是他问道:“在干吗呢?又写字呢?”他知道她的书法是非常出色的,在她十二岁的时候,就已经获得过全省青少年书法大赛的特等奖。上中学的时候,便已有人上门求过她的墨宝了。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这个客栈的门匾和对联就是出自她的手。
看到熟悉的她,他的语气不知不觉地温柔起来,似乎他们俩昨天还见过一般。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她转过身来,却让他看到了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她。冷漠,仇恨,决绝。在他还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拿起了桌子上的一把刀,对着他刺了过来。他感觉到一种冰凉的进入了他的身体里。她的动作是那样的迅速,好像她演练过无数遍一样,没有一丝迟疑。而他是那样地错愕,竟然没有感觉到疼痛。
他以前所想象的种种见面的场景都没有出现。他所接受的是最凶残的对待。令他更震惊的是她的眼神,那双曾经永远闪烁热情火苗的眼睛,如今比冷铁还要冰冷和狠决。他不由得问道:“小晔,你干什么呢?”
这一声“小晔”,似乎更加加剧了她的狠决。她不加思索地拔出刀来,再次刺向他。这一刀比第一刀要深得多。他感到了疼痛。他的手捂住的地方有热流冒出来,他流血了。
而他在她的眼睛里却没有看到丝毫的惊慌和悔意。她只是那样冷冷地看着他,仿佛在看着一堆垃圾一般,眼中充满了厌恶和蔑视。
“你竟然这样狠我。”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倒下了。与其说是体力不支,不如说是心灵的震撼让他垮掉了。她如此恨她,积聚了八年的仇恨,在这一刻,全部聚集这锋利的刀刃上,狠狠地刺进了他的身体。他感觉到自己全身的血象喷泉一样,从伤口往外涌。没有多久他可能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身亡。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他已经走到了生死边缘。
“小晔,小晔,你真的就这样看着我死去。”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悲哀,那个活泼可爱的,爱说爱笑,视他如生命的女孩怎么会变的这样的无情和冷漠啊。
“我爸爸就是失血过多而死的。我要看到你的血流尽最后一滴。”这是她对他说的唯一的一句话。说完这话,她弯下腰来,从他的身上拔出刀来。而他那时,不知是害怕她对他再加一刀,还是害怕她用那把刀伤害她自己。在她抽离那把刀的时候,他竟然用空着的那只手紧紧地抓住了刀刃。
在那一刻,他觉得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不复存在,只有他和她,而他正在她的目送下渐渐走向死亡……
蔺长宁离开医院之后,直接去了当地的政府,找他在此地的一个朋友。这个朋友在公安系统工作。通过这个朋友,他得到了探视小叶的许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