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沈琉歌便说有一女子因病重没能救回，是以宋祁听沈父说起未能庇佑所有人时，并未问起有关这女子的事情，然沈父却主动提起。

“说起来也不怕两位说沈某是想以牙还牙，此番传言能闹到这个地步，说轻了是刘家在其中推波助澜，说重了那便是刘家刻意而为之。如今他说我有罪，我却觉他才是幕后主使。”

这话说得不明不白，可宋祁听他说起刘家便信了几分，当即追问：“沈老爷为何说那刘家老爷是主使？”

沈父冷哼一声，“那无辜枉死的女子入我府邸时不过二八年岁，正是出嫁的好时候，而她自己也有心仪之人，只无奈病痛缠身，家中亲人又多是见钱眼开，将她卖与我做妾。女子忠贞，离家之后便几番寻死，我想着府里的下人哪怕寸步不离，也总有百密一疏的时候，干脆与她说了事情原委，待她逃过此难，便能与心上人长相厮守。”

“她的病弱是打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仔细将养着也无大碍，两月前为她诊病的大夫甚至说你有好转之向，谁料不久后有一日她外出回来哭闹不止，身边照顾的人仔细问了，才知她让旁人给玷污了去。好好一个清白的姑娘家无故受辱，我自然是立即派人去查，谁知当天晚上她便自尽了，为保她名节，对外我也只能说她是因病过世。”

沈父一段说完，端起茶水润了润嗓子，宋祁指节轻轻扣着木桌，此时才细问道：“即便女子真让人玷污，又怎能说一定就是刘家老爷做的？”

“她是用利器划破手腕失血而亡，待人发觉的时候，只见他手中有一支粘血的金步摇，这东西几年前我就见过，乃是和刘怀仁原配夫人的金步摇是一对，如若不是他，那女子手中又为何有此物？”

说起那金步摇，对宋祁而言也是个熟悉之物，于是他赶紧说道：“那支步摇可还在沈老爷的手中？”

“那自然是在的。”沈父说着起身，从一旁架子的暗格之中取出一个包裹，“这东西有些蹊跷，我也不敢轻易处置，本想着等到高僧回来再交由他仔细查看，只是不知高僧何时才来，如今拿给两位道长，也是盼着能有些用处。”

说话间已是将包裹层层打开，露出了里头的金步摇。

女子已故去两月有余，按理说上面沾染的血迹应当早已成了暗红，可这支步摇上附着的血点却是殷红之色，好似才沾染不久。

宋祁一眼望去，发觉步摇还真和自己手上的那一支全然相同，正想拿起来细细查看一番，却猛然感觉到一股煞气冲撞而来。

女子苍白的脸色仿佛就在眼前，明明自己手中紧握着凶器，却从身形到神色都呈现一种扭曲狰狞之状，眼瞳更是瞪得几乎脱眶。

如果是自尽而亡，又为何像是有所挣扎？

“道长可是看出什么了？”沈父见他凝视步摇久久未言，忍不住问了一句。

宋祁这才算是回过了神来，“不知沈老爷能否替我绑一个人过来？”

听他说要绑人，沈父眉心就微微蹙起，显然是不大赞同这样霸道的行为，可他还是问道：“道长要绑的是何人？”

“小刘夫人死前曾与我有过一面之缘，当时她因知晓我的身份，便将自己遇鬼一事和我说了个大概，只可惜没等我细问就被刘老爷阻拦，我再相约，便得了她已死的消息。现在想来，她之前曾经遇到的那个女鬼，也未必与这件事情无关。所以我想让沈老爷去绑了小刘夫人生前的近侍，也好问问她是在何处见到的女鬼。”

这般一解释，沈父这才歇了推辞的心，赶紧叫了人进来吩咐这件事，其间还问了宋祁要如何绑。

“尽量别让刘老爷发觉便好，至于那侍女……能吓唬几句的时候千万别憋着，最好是来之前就先破了胆，也方便我问话。”

管家是个明白人，当即就领了命出去，没过半个时辰就带进来一个吵闹不止的女子。

“你们平白无故乱抓人还有理了？赶紧放开我，兴许刘家还能给你们一条活路。”女子面上虽已是梨花带雨，可嘴上却半点不饶人，即便被遮住双眼缚住双臂，她还是带着哭音骂骂咧咧。

宋祁瞧她这样嚣张跋扈，倒有几分奇怪。毕竟她不过是个小小侍女，竟能说出抓了自己便会被刘家要命的话，就算夸张了些，却也不像空穴来风。

那沈家又为何会如此在意一个小小侍女的生死？

这一点光是靠想的自然是想不出的，宋祁让沈父和沈琉歌先撤到屏风后头，而后伸手一点，无形中便有一股力将女子的双手双脚扣住，让她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蒙在眼睛上的布条被解开，宋祁挥挥手让押解她过来的两人退下，然后手拿着两张符纸开始把玩。

“你是何人？”女子在惊慌之后也冷静下来，颇为戒备地看着宋祁与亦卿。

宋祁也不回她，符纸随他指尖绕来绕去，又突然飘到了女子脚下，直接一声巨响炸了个粉碎。

地面却完好无损。

“你问我是何人？那你觉得……我是何人？”宋祁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