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翎絮做了一宿噩梦,第二天起床时,整个鬼都昏昏沉沉的。
她坐在床沿上,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呆毛,毫无形象地打了个呵欠,对这个自从成亲后,就自动解锁的入梦技能没有一丁点儿好感。
林纵识办事效率非常快,说给她找个丫鬟,当天下午就有一个小妮子跟着管家到她这里报道了。
小妮子名叫胡朵,约莫十五六左右的样子,笑起来甜甜的,还有两个小酒窝。
段翎絮懒洋洋地瞅她一眼,挥挥手表示收下了,打发管家回去复命,转头把胡朵安排去喂狗。
——毕竟也没啥能让她干的。
听到屋里人醒了,早早等在外面的胡朵,端着个装着清水的铜盆子扣门:“太太,您醒了吗?”
敲完一遍,她便不再动作,安静地等着,过了一会儿,房里传来低哑的回应:“进来。”
胡朵这才敢进去。
“先等等。”
胡朵的步子戛然而止,站在隔断用的架子旁边,抱着盆子不知所措。
段翎絮光着脚下床,慢悠悠地走到小桌旁,弯下腰朝里面张望。
一只白白的长毛小白狗正哆嗦着蜷在角落里,犹如一团乱蓬蓬的毛线团子。
段翎絮伸手去捞,小狗颤抖着把自己挤到墙边,紧贴墙根。
桌子面积不算小,段翎絮这个姿势过去,手臂长度不能伸到最里面的对角,原本刚好的距离,小狗退了一下,于是她抓了个空。
段翎絮愣了愣,对着小狗慢慢露出个诡异的笑。
小狗‘嗷呜’一声哀鸣,‘呜呜’叫着,以一种送死的姿势慢慢挪了过来。
所以说物种求生的本能是相通的,段翎絮在这只狗的眼里,清楚地看到了什么是生而无望的恐惧。
她抓着狗的后脖颈把它递给胡朵:“它饿了。”
胡朵小心翼翼地接过来:“是...太太什么时间吃早饭?”对这个主子,她一直有些害怕,她被分到这里来的时候,就有很多人告诉她,这个太太的性格是腼腆的,平时不爱与人说话,也没什么脾气,简而言之,是个很好伺候的主子,连管家对她嘱咐的都是“打扫好房间,勤晒被子”这类鸡毛蒜皮的小事。但是她现在却觉得,好像并不是这样。
这位太太脾气看起来是不错,也不爱说话,但仅仅限于‘看起来’。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胡朵自己的感观是,比起脾气不错,更确切地解释应该是毫不关心,不爱说话更像是不愿意说话,也没有哪里腼腆,整个人阴气沉沉的。再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这间院子要比别的院子冷一些,明明都是一样的太阳,即使在晴好的天气,也并没有那么明媚。
简而言之,如果不是非来不可,她绝对不想过来这里的。
小狗一到了胡朵怀里,立即像在大海里找到了浮木,埋着头一个劲儿往小姑娘怀里钻,企图把整个身体藏进去,再也不出来。
段翎絮觉得好笑,伸手撸了一把背部的毛,缓声道:“这么害怕我啊。”
小狗立即就不动了。
胡朵清楚地感觉到了小狗瞬间的僵硬,莫名地,她也跟着僵硬起来。
段翎絮眯了眯眼睛,勾唇一笑:“你跟着紧张什么,我还要吃了你不成。”
她说话的时候,眸色加深,视线却一直不曾自胡朵身上移开。
胡朵的感觉很不好,像被毒蛇盯住了似的,她甚至有种错觉,好像自己下一秒就会突然被杀死,血溅当场,这种突如其来的恐惧使她恨不得立刻跑出这里,逃的远远的,然而事实却是,她现在腿肚子发软,勉强支撑着不瘫在地上,已经用光了她几乎所有的力气。
“小心,”段翎絮扶住胡朵握不住的手,拯救了小狗将要落到地上的命运:“ 这么小的东西,摔到地上弄不好要出狗命的。”她半开玩笑地道。
“是...”胡朵声音都是抖的。
段翎絮于是又问了一便:“我这么让你害怕?”
说话的同时,纤长的手指轻轻抚上胡朵的脸颊,拇指往上游离,摩挲过眉目,描摹过鼻梁,最后揉上殷红的唇,目光专注地像在欣赏一件精雕细琢的昂贵雕塑。
胡朵只觉得周围阴森森的,背后一阵阵地阴冷,鼻息间还有隐隐的霉味儿,无论哪一种,都足以吓得她肝胆俱裂,发软的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一屁股软在地上,用带着明显哭腔的声音,祈求道:“ 太,太太...不,不要,要这样...”
段翎絮却是笑了起来,唇角微微上扬,扯出来的是个温温柔柔的弧度,眼眸漆黑一片,承载着与之相反的,死一般的冷漠与寂静,她的指尖顺着向下,若有若无地擦过胡朵白皙脆弱的脖颈,仿佛在找一个着力点,好将其掐断。
小狗呜呜咽咽地躲在胡朵的身后,探出个脑袋来偷偷看她,前爪焦躁地刨着地面,‘擦擦’声在这个小空间里格外明显。
时间一丝一缕的流逝过去,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从某个不知道的点开始,时间就凝固在了那里。
就在胡朵被氛围压的越来越绝望,感觉自己已经要死了的时候,门突然被推开了。
江浸月托着个木盒子走了进来。
看到屋里的情形,她挑了挑眉:“大清早的你们一个两个都坐在地上坐什么?嫌月事不疼?”
段翎絮悄悄翻了个白眼,闪身又躺回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