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渊洲，寒岁山脉。

一行车马在晨雾未散的山中缓慢行驶，晨曦透过浅赤色的云层射在经年不化的冰晶上，在冰面上折射出几缕极寒之地难见的五彩虹光。

北地有经验的赶车人都知道，要翻越寒岁山脉最宜在卯时出发，这个时段的寒岁山既无凛冽刺骨的寒风，亦能避过此地独有的厚重迷踪雾霾，若是遇上难得的晴天，说不定能有幸窥见仙人乘剑掠过天际的身影。

车轱辘碾过松散的雪地，一辆平凡无奇的马车内突然有人撩开车帘，露出一张孩童顽笑的脸庞。他清澈的眼眸不经意望向浅金色的天空，忽然睁大，口里开始呼叫：“阿娘，阿娘，你快看，天上有人在飞！”

年轻的妇人无奈一笑，没有探头，伸手捂住他的呼喊声，“噤声，莫要大呼小叫冒犯了仙人，马上就要越过山脉抵达试炼会，若我儿通过试炼，也能成为飞天入地的仙人。”

孩童尚不知道成为仙人意味着什么，只是感觉能飞在天上很威风，开心地叫道：“仙人仙人，我要当仙人！”

妇人温和地抚摸孩童的发顶，微微一笑，眼里透露出几分希冀。

仙人啊。

若能让孩子摆脱生老病死，超出轮回，即便只有一线希望，她也想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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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秀在天上御剑飞行时已经遇见了好几队人马翻越山脉，或成群结队，或独自上路，大多都是体内无灵气的凡人。他不禁有些疑惑，寒岁山乃是前往一剑宗的必经之地，亦是一剑宗山门的屏障，山脚有宗门前辈设下的迷障，可令凡人止步，为何今次有如此多凡人误入？

他转念一想，才想起这几日乃是宗门每五年一次的试炼之日，也是凡人唯一能拜入一剑宗的机会。

想到这里，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十年前自己身负血海深仇，满腔仇恨遮掩不住的年少脸庞。虽然修仙人看外表难辨年纪，他的面貌与十年前亦相差不大，仅仅只是少了几分少年意气，增添了一些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独有的挺拔俊秀，然而单看眼神，他与当年那个满身荆棘，只会徒劳憎恨命运的少年已是判若两人了。

钟秀此次修成金丹，默认由预备弟子升为正式弟子，但需返回宗门更换身份玉碟，另有换取进阶功法，领取修行物资，拜师等事宜。

算下来，他已有九年未回宗门了。当年初入宗门，他深觉闭门苦修难有进境，且身为剑修，若不经历千百次以命相搏的战斗，怎能磨砺出一往无前的锐气？遂在筑基成功之后，他就拜别一直对他关照有加的师姐，独自前往筑基期最凶险的狩妖猎场外围进行历练，直到不久前修成金丹才决定回来。

飞剑越过层峦叠嶂的险峻山峰，穿越棉絮般厚重的云层，属于修真者的世界此时正仿若画卷一般徐徐展开。

此时天光业已大亮，一剑宗巍峨的山门位于峰巅之上，底下乃是有“重若浮空之尘，轻若飘扬之羽”之称的天池之水。

数万里的天池水如镜面般铺陈在云端之上，波光粼粼，一水万顷，其上除拔天而起的主峰之外，还有数十道高度稍逊的支峰，除此之外，几百座形态各异的浮空小岛如星月拱卫般棋布在水面之上，内有亭台楼阁，架云长廊，在浩渺的烟霞中若隐若现，好似云中仙境。

远处云天之中，数千道遁光在苍蓝的天际内纵横飞掠，更有仙玉为梁，神木做骨，夕锦成屏的云阙在一匹匹神浚异兽的拉动下，碾过一路云絮，往更深处驶去。

钟秀掐诀加快速度，穿过山门前的禁制，在主峰山脚停下。在宗门内，非正式弟子不得御剑飞行，钟秀尚未更换身份玉碟，算不上是正式弟子，一样要步行而上。

若是寻常新晋金丹弟子遇到这种情形，可能会自持身份，对这条禁令视若未见，然而钟秀天性沉稳谨慎，亦无所谓那些身份包袱，在他看来，大道之下皆为蝼蚁，金丹与筑基并无太大区别，只不过是稍大些的蝼蚁罢了，在大能的眼里连尘埃都算不上。

他拾阶而上，环顾四周，入目的都是面容青涩的预备弟子，穿着一剑宗的黑色道袍，背着统一发放的制式长剑，行色匆匆，只是在经过钟秀的时候，都会不约而同地驻足停顿几秒。

原因无他，即便是在颜值都在平均线上的修真界，钟秀也称得上是一位难得的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