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年前
寒冬落雪,山间弥漫着血腥气。
那浓厚的血腥味是从一间简陋的茅屋传来的。屋顶的稻草都有些塌陷,泛着烛光的房里,那张破烂的木床上,一位女子正在不停地冒着冷汗,她的下|体流出猩红的血液,她也不哭喊,只是咬着一块碎布儿。
就这样,是过去了一个时辰还是一夜也不清楚了。终于,一声来自婴儿的啼哭结束了这个苦难的过程。她连去剪短脐带的力气都已没有,就这样昏睡过去......
梦里,那个身着白衣的少年,依旧是那双浅淡的眸子,深深注视着她。
再次醒来,女子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那个破烂充斥着臭味的小屋,躺在一张还算干净的床上,她突然一惊,慌忙地起身寻找着什么,刚下床便跌倒在地上。
“叶姑娘,不要着急,你的孩子在这呢。”衣着朴实的大娘抱着一个婴儿走了进来,交入她怀中,将她扶起。
女子这时才缓过神来,露出了一个安心的笑容,一行清泪就此流了下来,她那张极为精致的脸也逐渐清晰。
她本是当今丞相之女,姓叶名梦笙。
世人都知叶丞相一生只娶了孟氏一人,膝下一儿一女,作为两代国相,地位尊贵。从而叶梦笙受尽宠爱,虽只是世家之女,但享受的却是公主般的待遇。在她十九岁时,皇上立太子,更是一道圣旨,将叶梦笙许配给了未来的储君。
说起叶梦笙,总是令人不禁赞叹,含莲出生,倾城绝色,最令人唏嘘的是她还有京都第一才女之称,如此慧眼兰心绝色之姿,实在是世间第一人。百姓想到这样一位女子未来将成为国家主母,都拍手叫好。
一年前,京都。
“笙儿,这些日子你过得可还好?”
叶梦笙看向来者,一脸幸福,笑着回道:“哥哥,苏郎待我很好。”
似乎对她的称呼有所不满,男子眉头紧皱,冷哼一声。
被叶梦笙唤做哥哥的人正是叶家长子,叶修寒。
他一身黑色锦衣,上面用金线绣着暗纹,他的眼睛细长深邃,鼻梁高挺,像是雕刻般,但那如同天神的完美五官此时却透着阴郁。他眼里燃着怒火,还有,欲|望。
对她的欲|望,对权力的欲|望。
看得叶梦笙有些惊心,却也没有多想。
那抹黑色的身影不久后便离去,叶梦笙的笑容一点点消逝,她早就发现了兄长的不对劲,但也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劲。
她有些不安,这种不安持续了三个月。
三月后,她收到母亲的书信。
上面俨然只有一个“逃”字,叶梦笙惊得险些跌倒,好在她身旁的人扶住了她。
“孟夫人这是何意?”苏瑾言将她扶到床边坐下,开口问道。
“苏郎,我这些日子总感觉很不安,我想回去看看。”
“好,我陪你去。”
听到夫君的答复,叶梦笙的神色才缓和了些,两人双手紧握,目光都落在了她微微隆起的肚子上。
“笙儿也快要做娘亲了。”
前几日太医院例行为太子妃把脉,探得喜脉,回禀圣上,皇上龙颜大悦,昭告天下,一月后将传位太子苏瑾言,如若太子妃生的是男婴,封为储君,是女婴,就赐予皇室仙器,为公主,封号凤寰,做世间最尊贵的女子。
叶梦笙巧笑倩兮,笑容艳丽,照亮了整间屋子。苏瑾言也勾起唇角,眸中是爱意。
可谁知,就在几日后,叶梦笙还没来得及回丞相府,就传到了噩耗。
皇上驾崩,丞相府满门被害,太子失踪,京都大乱。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竟然是她的哥哥,叶修寒。
他怎么能亲手杀害自己的双亲,怎么能血洗苏府,那些都是陪他长大的亲人啊!
“娘娘,快随卑职走吧,再晚就来不及了。”说话的是太子的暗卫,他左臂受伤,还在不停的留血。
听着宫门外的厮杀声,叶梦笙只是微微一笑,面色柔和,“不,我要等苏郎回来。”
她太平静了,出奇的平静。
暗卫思虑片刻,动手打晕了她。
“对不住了太子妃娘娘,卑职奉命保护您。”言罢架起叶梦笙向外冲去。
叶梦笙醒来是在一片树林中,身旁没有一人,只有一封用血写成的信——娘娘,勿回京都,千万保住殿下血脉。
终于忍不住,叶梦笙一声嘶吼,哭成泪人。
“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啊......”
她不能等她的苏郎了,她要保住腹中孩儿,那可是他的骨肉啊。
还好,他们的孩子顺利出生了。
“姑娘,你说你这,要不是我家老头今日去山上砍柴,正好想着给你带些吃食去,你们娘俩可咋整啊。”大娘将孩子交到她手中,眼中满是关切。
看了看自己怀里的孩子,叶梦笙才缓缓开口道:“大娘,你和大爷的恩情,梦笙没齿难忘。”
“哎,不用跟大娘客气这些,你先好好休息吧。”大娘说完露出个憨厚的笑容,走出了房间。
叶梦笙看着怀里的孩子,笑得一脸慈爱。自言自语着:“我的孩子,娘亲终于让你安然出生了。”
门外,一对夫妻叹了口气。
对这个半年前来到村子里的女子,他们了解的也不多,只知道她住在离集市很远的山上,平日里也不怎么出门,只是偶尔到集市采买些东西。叶梦笙初到村子时就大着个肚子了,乡亲们都觉得她是个不干净的人,也不跟她有什么来往,他们看她可怜,便每个月上山时给她带点吃的。这一次误打误撞,救了这对母女一命,倒也是积德。
在大娘家修养的时间里,叶梦笙的身体逐渐好了起来,婴儿也快满月。
“叶姑娘,你看这么久了,你还没给这个孩子取名字呢。”饭桌上,大爷突然提到。
叶梦笙想起当年与苏郎的约定,嘴角勾起几分弧度。
“婉兮,就叫婉兮吧,苏婉兮。”她眼睛亮亮的。
她的笑容感染了大爷大娘,大家都笑了起来,在这个农家小屋里,清贫却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