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君不知道奶奶是在怎样的心境下留下了这样一份奇怪的遗嘱,但她多少有些理解。作为一个一辈子活得通透的人儿——奶奶既经历过辛酸的童年,又历经过劳碌艰苦的中青年,但她的脸上永远洋溢着灿烂的微笑。
人活着就要奋斗,就要快乐,珍惜一分一秒的时光。
这是奶奶的座右铭。
华灯初上时分,紫君一个人坐在书桌前翻看着黑白的老照片,影集上正是奶奶和大伯、爸爸从前的合影。
屋里只亮着一盏台灯,紫君把自己的身体蜷缩在灯光可以投射到的范围之内。上午的一番“混战”后,她被爸爸妈妈带回了家,毕竟住在奶奶的屋子里不太方便。
这是自今年春节假期后紫君第一次回到自己的房间,她觉得自己的心感受到了久违的沉静。在这样的一种安静的氛围之下,回想着和奶奶最后一次见面的场景,紫君的心里翻江倒海。
——“紫君,一个人在外要照顾好自己,别累坏了身体。要是觉得不开心就回家来,这里有爸爸、妈妈,还有奶奶,我们永远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奶奶,你放心!我会好好的,有空了就回来看你!”
可是,那之后整整大半年的时间里,紫君一次都没有回过家。
——对不起,奶奶,我没能兑现诺言。早知道那是最后一面,我一定在走之前多抱抱您,哪怕只有一秒钟也是好的。
紫君一边想,一边凝视着照片出神,片刻后才翻过一页。看完了照片后,她又从旁边的抽屉里拿出一本已经发黄的小说,翻开后,只见扉页上赫然写着:
给紫君,奶奶。
以后,她再也收不到这样的礼物了。
正在感慨间,妈妈钱穆敲门进来了,说是爸爸有话要对她说。
紫君合上书,磨磨蹭蹭地走出房间,她已经大概猜到了爸爸要跟她谈些什么。
之前在奶奶家的时候,大伯已经在向认识的朋友打听情况了。虽说是一家人再商量,但奶奶留在床头柜里钥匙边的便条上的文字,已经基本可以让他们确定那份遗嘱的真实性。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按照遗嘱上的要求去走一趟,完成三件事,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紫君却突然变卦了——
“我不想去。没意义。”
紫君抱着腿坐在沙发上,无视坐在一旁正在倒茶的妈妈和对面的爸爸,她正在消极对抗。对于一个原本就已经心灰意冷的人来说,她觉得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或者说,她在等待着一个能够说服自己选择重新审视生活的契机。
“没意义?”钱思涛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又放下杯子,问道,“什么叫没意义?你奶奶的话你都不愿意听了?”
“不是。是心累。”
钱思涛看了妻子一眼,眨了眨眼,不解地问道:
“哪里累?”
——说了你也不明白。
紫君叹了口气,把腿放回到地面上,起身要离开。
“反正,我不想去。”
“你等等。”钱思涛抬起手拦住了女儿,“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难受,没心情。”紫君没有闹脾气,只是平静地说出了自己当下最真实的感受。
她本来就是个不想再活着的人,现在又要面对奶奶的意外离世,哪里有心情去来一场说走就走的“心愿之旅”呢?
“你难受我们就不难受了吗?”钱思涛有些不高兴地对紫君道,“可你也听到了,奶奶在遗嘱里说了,希望我们一起去替她完成那三件事。你已经错过了奶奶的葬礼,现在连她最后的心愿都不愿替她完成?”
紫君听到“最后的心愿”这几个字的时候垂下了双眼,她的内心开始动摇了。
“不是我说你,钱紫君,你都这么大的人了,工作不稳定,对象没着落,一个人整天在外面不知道瞎混些什么!亏你奶奶还经常念叨着你懂事、孝顺,什么事儿都想着她,可现在呢?”
钱思涛见女儿那副垂头丧气的样子,更是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再加上这几日的悲伤情绪和联想到之前的种种,于是开了口就连珠炮似的停不下来。他不理会一旁的妻子钱穆对他的各种示意,继续数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