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十二章 光之抉择
圣树核心室的莹莹绿光中，空缓缓松开多托雷的手，后退一步。他的眉头微蹙，金色长发无风自动，仿佛在与某种无形的力量对话。
\"空？\"多托雷的声音带着不确定，\"怎么了？\"
精灵王子没有立即回答。他双手交叠放在胸前，指尖泛起柔和的金光。那光芒越来越亮，逐渐形成一个光球，将他整个人包裹其中。纳西妲倒吸一口气，法杖不自觉地握紧。
\"圣树在上...他在分离记忆！\"
光球中的空双目紧闭，表情平静得近乎神圣。金光如丝线般从他体内剥离，在身旁凝聚成另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这个过程缓慢而痛苦，空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嘴唇微微颤抖，但他没有停下。
多托雷想上前帮忙，却被纳西妲拦住：\"别打扰他！这是最高阶的灵魂魔法，稍有差池就会——\"
她的话戛然而止。光球突然爆裂，强烈的冲击波将两人震退数步。当光芒散去，室中央站着两个\"空\"——一个身着精灵王子的白色长袍，金发如瀑；另一个则穿着简朴的森林装束，麻花辫垂在肩头。
\"两个...空？\"多托雷的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
白袍的空睁开眼睛，琥珀色的眸子清澈而沉稳。他环顾四周，目光在纳西妲身上停留片刻，最后落在多托雷脸上，露出一个温和却疏离的微笑：\"多托雷大人。\"
这个称呼如同一桶冰水浇在多托雷头上。不是\"多托雷\"，不是那个带着调侃的\"吸血鬼先生\"，而是恭敬的\"多托雷大人\"。这个空...不认识他。至少不是这三个月来认识的那个空。
而另一个空——麻花辫的空——则揉着眼睛，像刚睡醒的孩子一样环顾四周。当他看到多托雷时，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多托雷！\"声音里满是雀跃，与树屋时一模一样。
多托雷的心脏漏跳一拍。他明白了——空将自己的记忆分离了。白袍的是经历过一切的完整空，而麻花辫的则是只有森林记忆的空。
\"解释一下。\"纳西妲的声音打破沉默，\"你做了什么，孩子？\"
白袍的空转向她，行了一个标准的精灵礼：\"老师。我用圣树的力量分离了自己的记忆。这个我——\"他指了指自己，\"拥有被吸血鬼袭击前的全部记忆，以及重组后的新记忆。\"然后又指向麻花辫的空，\"而他只有与散兵在森林生活的记忆，以及这三个月与多托雷相处的记忆。\"
麻花辫的空蹦蹦跳跳地跑到多托雷身边，自然地挽住他的手臂：\"我们成功啦？你看起来好狼狈。\"他伸手擦去多托雷脸上的血迹，动作熟稔得仿佛做过千百次。
多托雷僵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反应。他应该高兴——那个爱他的空还在，活生生的，能说能笑。但看着白袍空平静的眼神，他又感到一阵莫名的失落。
\"为什么这么做？\"多托雷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问向白袍空。
精灵王子——现在或许该称他为\"光之子\"了——微微一笑：\"因为两种记忆塑造的两种情感都是真实的我。强行融合只会造成痛苦和扭曲。\"他看向麻花辫空，眼中满是温柔，\"他爱你是真的，而我爱散兵也是真的。这样...对所有人都公平。\"
纳西妲若有所思地点头：\"聪明的做法。但代价是什么？灵魂分裂不可能没有代价。\"
光之子空的表情变得严肃：\"您说得对。我们无法长期分离，圣树的力量只能维持这种状态七天。之后...必须重新融合。\"
\"然后呢？\"多托雷追问，\"融合后会怎样？\"
\"我不知道。\"光之子空坦然道，\"可能会保留两种情感，也可能会...偏向其中一方。这就是为什么我们需要这七天——让两个我分别做出选择，然后在融合时达成共识。\"
麻花辫空突然插话：\"反正我要和多托雷在一起！\"他孩子气地抱紧吸血鬼的手臂，\"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就这么简单！\"
多托雷的耳尖不自觉地红了。这个空直白得令人措手不及，与那个总是含蓄微笑的灵魂体判若两人。
光之子空无奈地摇摇头：\"看吧，这就是问题所在。他没有被袭击后的痛苦记忆，所以对多托雷的感情纯粹得不含杂质。\"他顿了顿，\"而我...记得太多伤害与背叛，即使理解多托雷的改变，也很难像他那样毫无保留。\"
纳西妲突然看向门口：\"有人来了。\"
果然，几秒钟后，散兵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的紫眸中满是复杂的情绪，显然已经在外面听了很久。当他看到两个空时，瞳孔猛地收缩：\"这...怎么回事？\"
光之子空——那个记得一切的空——几乎是本能地走向散兵：\"我分离了记忆。这个决定对所有人都公平。\"
散兵的目光在两个空之间来回扫视，最后定格在挽着多托雷手臂的麻花辫空身上。人偶的表情变得异常复杂：\"所以...那个你不记得我？\"
麻花辫空歪着头打量散兵，突然眼睛一亮：\"啊！你是散兵！纳西妲给我看过画像！\"他松开多托雷，好奇地凑近人偶，\"他们说我们曾经很亲密，是真的吗？\"
散兵像是被雷击中般僵在原地。这个空看他的眼神中没有爱意，没有怀念，只有单纯的好奇。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光之子空轻轻握住散兵的手：\"他确实不记得你了。只有森林生活的模糊印象。\"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但我记得一切。每一个清晨，每一个黄昏，每一次雷雨夜的拥抱...我都记得。\"
散兵的手微微颤抖，紫眸中泛起水光：\"空...\"
多托雷看着这一幕，胸口泛起一阵刺痛。他应该庆幸——麻花辫空选择了他，这已经比预期好太多。但为什么看着光之子空与散兵重逢的画面，他会感到如此...失落？
\"好了。\"纳西妲拍拍手，打破这微妙的氛围，\"七天时间很宝贵。你们各自需要谈一谈。\"她看向光之子空和散兵，\"你们去东翼花园。\"然后转向麻花辫空和多托雷，\"你们去西翼露台。我负责向王后陛下解释这一切...但愿她不会当场晕过去。\"
光之子空点点头，拉着仍处于震惊状态的散兵离开了核心室。麻花辫空则蹦蹦跳跳地回到多托雷身边，金色麻花辫随着动作轻轻摇晃：\"走吧！我想看看精灵王宫是什么样子！\"
多托雷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心中五味杂陈。这个空如此鲜活，如此真实，却又如此...不完整。
---
西翼露台是精灵王宫最幽静的角落之一，俯瞰着整个阿尔特亚的树冠景观。麻花辫空趴在栏杆上，兴奋地指着远处的景物问东问西。多托雷一一解答，却心不在焉。
\"你不开心吗？\"空突然转身，歪着头看他——那个熟悉的动作让多托雷的心脏漏跳一拍。
\"我...只是担心。\"多托雷谨慎地选择措辞，\"七天后，当你们重新融合...\"
\"啊，那个啊！\"空摆摆手，笑容灿烂，\"别担心，我会说服另一个我的！他看起来很讲道理嘛！\"
多托雷忍不住苦笑：\"事情没那么简单，小王子。他——另一个你——记得我做过的一切坏事。绑架、折磨、几乎害死他...\"
空的笑容稍稍黯淡，但很快又亮起来：\"但他也看到你改变了，不是吗？而且...\"他突然凑近，近到多托雷能闻到他身上阳光般的温暖气息，\"这三个月来，我看到的都是你的好。你熬夜研究治愈我的方法，你偷偷给我讲睡前故事，你在雷雨夜陪我...\"
多托雷的脸颊发烫：\"你...记得那些？\"
\"当然啦！\"空笑得眼睛弯成月牙，\"虽然那时候我不能说话，但我都记得！\"他拉起多托雷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你的手总是这么凉，吸血鬼都这样吗？\"
多托雷僵住了。空的皮肤温暖而柔软，他能感觉到脉搏在指尖下跳动。如此鲜活，如此...易碎。一种强烈的保护欲突然涌上心头——他想永远守护这个笑容，这份纯真。
\"空...\"他的声音嘶哑，\"如果七天后...如果融合后的你选择...\"
空突然踮起脚尖，用一根手指按住多托雷的嘴唇：\"嘘...别想那么多。\"他的眼睛在夕阳下如同融化的黄金，\"珍惜现在，好吗？带我看看你的房间！我想知道吸血鬼住在精灵王宫是什么样子！\"
多托雷无奈地笑了，任由他拉着自己离开露台。也许空是对的——七天太短，不该浪费在担忧上。
---
东翼花园的月光花在夜色中绽放，散发出柔和的银光。光之子空坐在石凳上，手指轻抚花瓣，眼神悠远。散兵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空轻声说，\"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
散兵深吸一口气：\"为什么...要这样做？分离记忆...这太危险了。\"
\"因为公平。\"空抬头看他，月光下的面容平静而美丽，\"那个我对多托雷的感情是真实的，不应该被我的记忆污染。同样，我对你的爱也不应该被他的感受稀释。\"
\"但七天后...\"
\"七天后我们会重新融合。\"空站起身，与散兵平视，\"那时，两个记忆体的选择将决定最终的结果。\"他苦笑一下，\"说实话，我不知道会怎样。也许我们会达成共识，也许...会偏向某一方。\"
散兵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如果...如果融合后的你选择多托雷...\"
空没有立即回答。他轻轻挣开散兵的手，转而抚上人偶的脸颊：\"这三个月来，我每天都在想你。即使在最黑暗的时刻，你的记忆都是我坚持下来的力量。\"他的拇指擦过散兵眼角的泪滴纹章，\"但另一个我也确实爱上了多托雷。这不是能简单取舍的问题。\"
散兵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口：\"这里...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就只为你跳动。即使你把我忘得一干二净，我也没有停止爱你。\"
空的眼睛湿润了：\"我知道。所以我才需要这七天...让我们都好好思考，什么才是真正不能失去的。\"
月光下，两人静静相拥。散兵抱得那么紧，仿佛想将空揉进自己的身体里。空闭上眼睛，感受着人偶特有的凉意和心跳——那其实不是真正的心跳，而是魔法核心的震动，但对空来说，这就是世界上最熟悉的声音。
---
接下来的几天，精灵王宫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和谐。麻花辫空整天黏着多托雷，带他逛遍王宫的每个角落，尝遍各种精灵美食，甚至说服他参加了几次精灵族的传统活动。而光之子空则与散兵形影不离，两人常常坐在圣树枝头看日出日落，或者去当年在森林里常去的地方怀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