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低喝一声,一道道黑影从旁边围墙内跳出,朝着郑掌班带来的厂卫杀去。
“王爷!”
王承恩连忙上前,把发愣的朱由检拉了回去。
朱由检回过神来,顿时也松了口气,感觉全身都被冷汗浸透了,连忙朝着前方蒙面的黑衣人拱手说道:“多谢好汉相救。”
黑衣人并未理他,抬头看了眼对面的某个房顶,眼中闪过一抹凝重之色。
刚刚那一瞬间,他感觉有股恐怖的气息从那边出现,应当也是想救朱由检。
但被她抢先后,那股气息便又消失了。
显然,信王也是有人在关注保护的。
但眼下也顾不得多想。
黑衣人收回目光,看向对面郑掌班,软剑一震,便朝郑掌班杀了过去。
“轰~”郑掌班面色凝重,手中流星锤再次挥舞而出,带起凄厉呼啸。
黑衣人身轻如燕,略一侧身,便避过流星锤轰击,随即身形往下偏移,顷刻间便出现在郑掌班面前。
郑掌班脸色一变,正要收回流星锤抵挡,一柄软剑已经洞穿了他的心脏。
“你……”
郑掌班脸色呆滞,指着黑衣人,想要说什么,但生机已迅速消散,很快身子便瘫软下去,没了动静。
与此同时,周围的黑衣人也开始清理其他厂卫。
这些人个个身手极强,尤其有个独臂的黑衣人,手持一柄断刀,刀光翻卷间,一名名厂卫接连倒地,全被割喉而死。
很快,剩余的厂卫见事不可为,立即转身,开始朝来时的方向逃命。
可在这时,对面街道中,又出现了大队人马。
几名厂卫见状,顿时大喜:“是锦衣卫!”
“快来帮忙!”
一名厂卫抬手求救。
嗤、嗤——
战马疾驰而过,马背上身穿飞鱼服的身影长刀出鞘,几名番子瞬间瞪大双眼,捂着脖子倒了下去……
为、为什么!
“他来了!”
其中一名黑衣人回头一看,眼中浮现一抹喜色。
“没我们的事儿了,快走!”
另一人低喝一声,挥了挥手,几名黑衣人迅速转身,跳入旁边巷道中,消失不见。
蹄哒、蹄哒——
江玄面色冷峻,瞥了眼消失的细雨等人,也未多想,径直来到朱由检面前,翻身下马,拱手道:“卑职救驾来迟,还请王爷恕罪!”
“不迟、不迟!”
朱由检长呼口气,满脸喜色,连忙扶起江玄,道:“江大人,你这是……”
“卑职收到消息,皇上病重、魏忠贤造反,卑职特来接王爷入宫!”
江玄肃然道。
说着提醒了一句:“王爷联系的各个王公大臣,卑职也派人去接了,如今都已在东安门外等候王爷,王爷不必担心!”
“这就好、这就好!”
朱由检大喜,连连点头:“江大人做得好,此次若大事可成,你当为首功!”
“王爷过奖!”
江玄作了个请的手势,道:“王爷,事不宜迟,请先随卑职入宫吧。”
“好!”
朱由检也没多想,连忙转身回到车架。
由江玄带人开路,很快便顺利抵达东安门口。
此时,兵部右侍郎洪承畴、内阁杨嗣昌、周延儒等一众大臣,已经在宫门外等候。
看到朱由检的车驾前来,众人都松了口气,随即连忙上前见驾。
“诸位不必多礼!”
朱由检下车,对众人郑重一礼,道:“今夜,多谢各位大人相助!”
“王爷言重了!”
众人连忙回礼。
江玄上前,沉声道:“各位大人,事不宜迟,咱们还是尽快入宫面圣吧,万一去晚了,皇上被魏忠贤所害,那可就来不及了。”
“正该如此!”
“江大人所言有理!”
众人连忙回应。
朱由检朝江玄抬手一礼,道:“有劳江大人了!”
“此乃卑职分内之事。”
江玄点了点头,随即转身,喝道:“所有人,随我护送王爷入宫!”
“是!”
众人齐声大喝。
随即,卢剑星与安剑清二人,立即上前开路。
大队人马,朝着乾清宫方向而去。
……
乾清宫。
魏忠贤独坐深宫,静静等候。
旁边的龙塌上,朱由校仍昏迷不醒。
气氛十分冷清。
而在乾清门外,密密麻麻的番子、锦衣卫,站在门口,与对面一群人展开对峙。
气氛剑拔弩张。
“该死!”
曹正淳愤怒不已:“尔等当真要随那魏忠贤造反不成”
许显纯、韩尧等人,站在人群中,面色冷峻,不为所动。
他们的生死,早已和魏忠贤绑在了一起。
魏忠贤要是出事儿,他们也必然会遭到清算。
所以,他们没得选择。
“皇上正在修养,没有皇上的命令,谁敢闯宫,杀无赦!”
许显纯冷声下令。
“放肆、放肆!”
曹正淳怒不可遏:“你们这群反贼,反了!真是反了!”
曹正淳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因为魏忠贤与他玩这一手,他也无可奈何,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毕竟兵权掌控在魏忠贤手里。
他虽然武功不错,但也绝不可能是数千名锦衣卫、厂卫的对手。
内力再强,也有耗尽的时候。
更何况,不久前就因为魏忠贤在宫里动手,不但自己武功被废,身旁两位宗师,也被拍成了烂泥。
想到那位前辈的恐怖实力,曹正淳也十分忌惮,不敢肆意出手。
于是,局势就此僵持住了。
突然,东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打破了场中沉寂。
“大人,不好了!”
一名厂卫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急声道:“锦衣卫右所千户江玄,带人闯宫了!”
“什么”
众人脸色一变。
“放肆!”
已经升任左副都御史的田尔耕,怒而出列,看向许显纯:“老许,你就是这样管教属下的”
许显纯脸色也很是难看。
他也不明白,为何江玄会做出这等事来。
踏踏踏……
就在这时,密密麻麻的人影自远处走来。
最前面的几人,神情冷冽,手持刀剑,浑身浴血,杀气腾腾。
正是卢剑星和安剑清等人。
“太好了!”
曹正淳大喜过望,竖起兰指,指着许显纯等人,欣喜笑道:“你们这群反贼的末日到了,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该死!”
许显纯从人群中走出,看向卢剑星等人,喝道:“你们要干什么要造反是吗谁让你们进来的江玄呢!”
卢剑星等人,漠然不语。
“许大人!”
人群从两侧分开,江玄手持绣春刀走了出来,神情淡漠,看着许显纯,道:“魏忠贤谋逆,大人又何必陪他送死呢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放肆!”
韩尧大喝走出,冷冷盯着江玄,道:“本官早瞧出你不对劲,温良弓和本官派去杭州府的人,是你杀的吧”
“今夜还敢行此谋逆之举,背叛厂公,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江玄瞥了韩尧一眼,眼里闪过一抹讥讽:“跳梁小丑,弄死他!”
唰
话音刚落,安剑清猛然冲出,长剑横扫,朝韩尧杀去。
韩尧冷哼一声,丝毫不惧,一把拔出旁边一名锦衣卫腰间的绣春刀便迎了上来。
叮叮叮——
随着一阵金铁交鸣声,场中残影重重。
但只过了十来个呼吸,韩尧身形一顿,伸手捂住脖子,瞪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安剑清神情冷酷,收起长剑,缓步走回江玄身边。
嘭
韩尧倒地,生机消散。
“韩大人!”
众人大惊失色。
“江玄,你当真要背叛本官,背叛魏公公不成!”许显纯脸色难看。
江玄摇头一叹:“许大人,咱们是锦衣卫,只负皇命,而不是东厂的狗。”
“魏忠贤究竟做了什么,你比我清楚,都到了这个时候,你怎么还要如此冥顽不灵呢”
“还有你们!”
江玄目光从场中那些锦衣卫脸上扫过,神情冷冽,喝道:“身为锦衣卫,该为谁效命,还需要本官来教你们吗”
“你们若此刻悔改,还来得及!”
“若还要一心为阉党效命,同袍厮杀,下场你们十分清楚!”
“江大人说的不错!”
这时,朱由检也从人群内走出,喊道:“诸位将士,本王是大明信王朱由检,是当今皇上的亲弟弟。”
“如今魏阉老贼,囚禁皇上,欲图谋反,颠覆我大明江山。”
“本王此次入宫,就是为了救皇上,铲除奸贼。”
“本王知道你们都是被逼的,若你们此刻悔改,本王一定禀告明皇上,只诛恶首,不追究你们的罪责。”
曹正淳眼睛一亮,连忙小跑过来,躬身一礼,道:“老奴司礼监掌印太监曹正淳,参见信王殿下。”
“嗯,曹公公免礼。”
朱由检微微一笑,道:“本王知道,你也是忠臣。”
“是,谢王爷!”曹正淳面露喜色,一张老脸笑成了菊。
江玄瞥了眼这位‘一退便让武侠倒退二十年’的曹公公,也并未多说,转头看向许显纯等人,问道:“诸位,考虑的怎么样”
“别听他的!”
田尔耕在看到朱由检出现的那一刻就感觉不妙,眼看经过江玄和朱由检一番洗脑,不少人已经面露踌躇,他再也忍不住,连忙出声大喊:“皇上活的好好的,如今正在宫内修养,他们才是反贼!”
“杀!给我杀了他们!”
“找死!”
江玄眼中寒芒一闪,一步跨出,身形陡然腾空,同时绣春刀凌空出鞘,配合迭云身法,朝田尔耕猛冲而去。
田尔耕连忙大变,连忙往后面躲去,惊呼道:“快!拦住他……”
嗤!
话音未落,一道刀光如霹雳般落下。
田尔耕身形一顿,随后整个人一分为二,陡然裂开,鲜血内脏洒了一地。
“啊……”众人齐齐退后,面色惊恐。
江玄站在人群中,冷眼环视四周,喝道:“还不退下!”
踏踏踏……
就在这时,西面和南面两条路,也冲来大批锦衣卫。
领头的两人,正是前所千户裴纶和后所千户徐攀星。
两人目光在场中扫了一眼,当看到人群里的江玄和田尔耕的尸体,顿时脸色微变,很快便摸清楚了情况。
裴纶不着痕迹地对江玄点了点头,今晚正是江玄派人通知他入宫的。
此刻他心中庆幸不已,这可是从龙之功啊!
江贤弟够义气!
徐攀星心中则是暗骂。
可恨,竟被江玄给抢先了!
但这时候,他们也顾不得多想,连忙来到朱由检面前行礼:“卑职救驾来迟,还请王爷恕罪。”
看到裴纶也站在他这边,朱由检十分惊喜,连忙道:“不晚不晚,二位大人来的正好。”
一看有三个核心五所千户都是信王的人,场中锦衣卫互相看了看,心中再无抵抗之意,纷纷往两边让路,哗啦啦跪了下去。
看到这一幕,许显纯等人,顿时面如死灰。
而朱由检等人则是松了口气,连忙挥手道:“走!”
众人立即护着朱由检走进乾清门,来到乾清宫门口。
正欲闯入,宫门却从里面打开了。
魏忠贤佝偻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众人止步,紧盯着他。
“魏忠贤,你胆大包天,竟敢谋害皇上,密谋造反,你该当何罪!”
“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有几名大臣喝道。
魏忠贤并未理会这些大臣的犬吠,只是深深看了眼江玄、裴纶、徐攀星等人,随即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朝着朱由检微微拱手,俯身一礼:“小臣魏忠贤,参见信王殿下。”
朱由检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理也不理,径直走了进去。
其余人也未理他,纷纷越过他跟了进去,其中几个大臣,还故意用身子去撞魏忠贤。
而魏忠贤面无表情,任由众人将他撞到一旁,独自一人站在门口,一言不发。
“厂公!”
“义父!”
许显纯等人迎了上来,神色恐慌,希望他拿主意。
魏忠贤摆了摆手,抬头看了眼已经开始泛白的天空,缓缓闭眼。
许久,长长叹了口气。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啊!
他从未想过,皇宫之中,还有如此恐怖的老不死存在。
更没想到,锦衣卫核心五所的人里,竟有三个千户所,都是信王府的人。
其实,从狸猫换太子计划失败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输了。
只是心中不甘,想要拼死一搏而已。
可如今,大势已去。
他彻底认清了现实。
他魏忠贤,败了!
……
“皇上!”
“皇上怎么了!”
众人闯入寝宫,当看到龙榻上紧闭双眼,脸色苍白的朱由校,顿时大惊失色。
“魏阉老贼,当真可恶!”兵部右侍郎洪承畴大声怒骂。
朱由检上前,探了探朱由校的鼻息,顿时松了口气,连忙挥手喊道:“快传太医!”
“传太医!”
众人挨个大喊传话。
很快,一名太医拎着药箱匆匆赶来,惶恐行礼:“微臣参见信王殿下、参见各位大人!”
“免礼!”
朱由检连忙让开位置,喊道:“快,看看皇上怎么样!”
“是!”
太医不敢耽搁,立即上前给朱由校把脉。
许久,他重新起身,朝着朱由检躬身一礼,叹道:“殿下,皇上他脉息紊乱,脉象时有时无,已是大限将至,微臣……无能为力啊!”
“什么!”
众人骇然失色:“皇上他……”
朱由检眼中却闪过一丝喜色,随即又故作悲伤,焦急地看向太医,道:“那有没有办法,让皇上醒过来”
太医点头:“微臣可为皇上施针,让皇上暂时清醒。”
“快!”朱由检挥手。
太医转身,打开药箱,从里面取出银针,开始施针。
众人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紧张地等候着。
“嗬……”
不知过了多久。
随着一声长长的喘息,头上扎满银针的朱由校,终于缓缓睁眼,大口喘息起来。
“皇上!”
“臣等,参见皇上!”
众人如释重负,纷纷跪地行礼。
江玄虽心有不愿,这时候却也不敢特立独行,随着跪了下去。
不过却悄悄抬头,打量着这位‘木匠皇帝’。
“呼、呼……”
朱由校剧烈喘息了一阵,嘴唇干裂,脸色苍白,黯淡的目光,在殿内缓缓扫过,最终停留在朱由检身上,喘息着问道:“可是……信王来了”
“皇上!”
朱由检连忙上前,跪到朱由校的面前。
朱由校艰难地伸出手,朱由检连忙靠近过去,任由朱由校抚摸他的脑袋。
“咳、咳……”朱由校稍微一动,又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皇……皇兄!”
朱由检脸色焦急,连忙轻抚朱由校的胸口顺气,道:“皇兄,您要安心养病。”
朱由校摇了摇头,叹道:“信王,朕……不是一个好皇帝!”
“朕有天子的命,却没有天子的福……”
“皇兄……”
望着朱由校憔悴虚弱的模样,朱由检心中也忍不住升起一抹悲伤,连忙道:“皇兄,您别这么说,您……”
“你先听我说。”
朱由校剧烈喘息了一下,缓缓道:“你是……朕,唯一的亲弟弟。”
“吾弟,当为尧舜。”
“大明,朕……交给你了。”
朱由检心中一震,强忍兴奋,故作惶恐:“皇兄这样说,是将臣弟置于不忠不义之地,臣弟惶恐,还请皇兄收回成命!”
“信王!”
朱由校面色严厉,大声喝道:“你当真要看着我大明江山毁在朕手里,当真……咳咳咳……”
话音未落,又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皇兄!”
朱由检连忙安抚,神情悲戚:“皇兄莫要生气,臣弟答应就是了。”
“臣弟一定不负皇兄厚望,替皇兄守好我大明的江山,皇兄您一定要安心修养,千万别再动气。”
朱由校这才微微一笑,喘息道:“朕,最后拜托你一件事……”
“皇兄您说。”
朱由校长长喘息一下,喊道:“魏、魏……”
朱由检会意,连忙喊道:“魏忠贤!”
“小臣在!”
魏忠贤早已听到里面的动静,闻言连忙跑了进来,跪到兄弟俩面前。
朱由校指着魏忠贤,道:“信王,这个……奴才,照顾朕……一辈子了!”
“朕……知道,他做错了事,但……朕不怪他。”
“他是你可以信任的人,放……放他条生路吧。”
朱由检脸色微变,咬了咬牙,尽管心中不甘,但此刻也不敢违逆,拱手道:“是,臣弟遵旨。”
魏忠贤也是身躯一震,顿时伏地大哭:“皇上!老奴对不起您啊,皇上……”
朱由检皱了皱眉,厌恶地瞥了他一眼,挥手道:“出去。”
“是、是!”魏忠贤不敢再言,躬身退了出去。
“呼……”
朱由校长长喘息一阵,挥手道:“去、去吧。”
“是,皇兄您安心养病,臣弟去了。”
朱由检屈身一礼,随后吩咐太医照顾好皇上,才转身对众人使了个眼色。
众人连忙退出寝宫。
待朱由检走出以后,众人互相看了看,同时俯身下拜。
“臣等,拜见皇上!”
朱由检再也控制不住,脸上露出兴奋的笑意,内心狂喜不已。
朕,终于走到对岸了!
……
天启七年,秋。
八月二十二,天启帝薨。
八月二十四,信王朱由检灵前即位,继任大明第十六位皇帝,年号崇祯。
即日起,是为,崇祯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