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德宁干咳一声,笑问:“胡老师,不知道《孩子王》能否让我先过目一番。”
“这……能不能先等一会儿,我朋友还没看完。”胡为民为难道。
龚雪不舍的合上手稿,并将其递给张德宁,“为民,不用了。正事要紧,还是先让张编辑过目吧。”
不能收!
张德宁刚才一直观察着两人的神情,猜测两人之间的关系,并且心中已经有点眉目。
正因为心中的猜测,她才不能收。要是她大大咧咧收下了,岂不是要恶了胡老师?
“龚雪老师既然已经在看,那我还是等你看完在说。我虽然想早点看完胡老师的大作,却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龚雪见她这么说,也不再推辞,毕竟才看个开头,她就已经入迷了。
“张编辑,我看书很快,不会让你久等的。”说着,她又冲胡为民羞涩一笑。
很快,她就进入了读书状态。
胡为民和张德宁见状,也小声闲聊起来。
张德宁主动聊起出版界的消息:“听说去年发表的伤痕文学《许茂和他的女儿们》就快出版了。”
“是周克勤老师的那部作品吗?”胡为民问。
张德宁道:“没错,这部作品在文学界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可以说是去年上半年讨论度最高的作品,今年出版也在预料之中。”
“这部作品我在图书馆看过,和普遍认知中的伤痕文学并不相同。周老师的这部作品回溯到农村合作化初期,展示了从那时以来的时代风云变幻和农村新旧势力的反复较量,描写了各种人物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
他以许茂一家的悲剧,展示了那个时期的残酷,以及对善良朴实群众的伤害。如果仅仅如此,这部作品比那些单纯发泄情绪的伤痕文学高明不到哪里去,但周老师聪明之处在于,整部作品的基调虽然是悲剧,但在悲剧中,又能让读者看到希望。”胡为民道。
“胡老师分析得很对。”张德宁对他的说法很是赞同,继而又道:“我也是仔细研究后,才发现这部被文学界普遍认为是伤痕文学的作品,和它的同类有什么不同。
周老师善于将人物置于特定环境和矛盾斗争的旋涡之中,写出人物性格的复杂性、多样性。比如小说中的背景,正是国内两个阶级、两条路线,两种势力进行激烈较量的重大时刻。在这个大背景下,周老师又设置若干小背景。大背景套小背景,使葫芦坝所潜伏的各种矛盾一下尖锐、激化起来。各种人物为了各自的动机、目的利益相互冲突了起来。在这矛盾斗争的漩涡当中,不同人物的不同性格都得到了鲜明而突出的表现。
虽然主题不同,但胡老师的作品,让我看到了更积极的内核。这是周老师的作品所没有的,也是我深深期盼的。”
“张编辑就这么看好我的作品?”
“当然……”
张德宁正想进一步夸赞胡为民的新作,却被一阵抽泣声所打断。
她偏头一看,发现抽泣声来自正阅读《孩子王》手稿的龚雪。
“雪姐?”胡为民顾不得张德宁,径直来到龚雪身边。
察觉到胡为民关切的目光,龚雪抹去眼角的泪痕,不好意思道:“为民,你的这部新作太好看了,我看到动情,一下没忍住。”
她又递出手稿,庆幸道:“还好手稿没有被打湿。”
“我还以为雪姐不喜欢这种题材的小说呢。”胡为民道。
龚雪解释道:“我虽然读的文学杂志少,但并不代表我不喜欢这类小说,只是……只是这类作品的内核大多都是悲剧,我不是很喜欢。”
“我这部《孩子王》总体来说还是积极向上的吧,你怎么还是哭了?”
“我……我想到了自己的……”说着,龚雪又哽咽起来。
胡为民也有些伤感,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道:“雪姐,一切都过去了,未来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此时,张德宁感觉很尴尬。
她似乎成了多余的一个人,但她肩负任务,又不好离开。
有胡为民的安慰,龚雪从刚才伤春悲秋的情绪中走了出来,然后她就看到了张德宁尴尬的神色。
她心下大囧,一抹红霞从耳根爬向脸颊。
“张编辑,手稿我看完了。”
“谢……谢谢。”
张德宁也顾不得小情绪,接过手稿后便看了起来。
“张编辑真是个认真的人呢。”龚雪道。
胡为民赞道:“正是有张编辑这样的人把关,我们中国文坛才会涌现出越来越多优秀的作家,读者才不会缺少优秀的作品看。”
两人的说话声音不大,没有对张德宁产生一丝一毫影响。
她的全部心神,已经集中在故事内容中。
虽然之前看过前半部分小说,但这次拿到完整版,她选择重新阅读。
随着时间流逝,张德宁的神色几经变化,最后化为一声长叹。
“胡老师,这个结局……您不准你改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