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底传来机括转动的闷响,二十八个青铜人俑从暗门走出。领头那个腕间的红绳褪了色,唐冥认出是失踪半年的巡夜更夫。
“劳驾问个路。”唐冥甩出三枚铜钱镖,“醉仙楼新来的花魁住哪间?”
人俑眼眶里冒绿火的瞬间,月灵把弯刀掷向血池中央。刀刃擦过李玄机的耳坠,那枚东珠滚到唐冥脚边——和青鸾鞋上掉的那颗正好配对。
丹炉在唐冥手里烫得发红,紫金莲纹像活过来似的扭动。他瞄了眼夜影苍白的脸色,又看看月灵腰间渗血的绷带,牙根咬得咯吱响。
“你这破炉子再不争气,回去就拿你炖王八汤!”唐冥踹开脚边碎骨,丹火突然窜起三寸高。对面龙袍尸骸眼眶里的血光晃得人眼花,他眯起眼数了数对方指甲缝里的泥垢——嚯,跟醉仙楼后厨张大勺的手有得一拼。
血光袭来时唐冥正走神,丹炉挡得慢了半拍,震得他后槽牙发酸。龙袍尸骸的步子迈得跟衙门师爷似的,偏偏每走一步血池就咕嘟冒泡,活像王总管憋着坏水时的动静。
“借个火!”唐冥突然把丹炉往怀里一搂,炉口喷出的火星子燎焦了前襟。那缕黑气追着屁股后头转,他边跑边摸出个油纸包往后甩:“尝尝特制麻辣丹!”
黑气撞上纸包炸开青烟,尸骸动作果然滞了滞。唐冥刚要得意,却见夜影的银链突然绷直——这丫头总爱在这种时候逞强。链子缠住尸骸手腕的瞬间,他清楚听见她骨头错位的脆响。
“松手!你那破链子值几个钱?”唐冥的剑鞘戳进尸骸胳肢窝,挑出团发霉的符纸。尸骸突然打了个喷嚏,喷出的黑雾里混着陈年蒜味。
月灵的弯刀贴着地面旋过来,削断了尸骸半截裤管。唐冥瞥见那腿毛里夹着七星钉,钉尾还挂着御用的金丝线。“叶家给你做美容挺下本啊?”他顺势把丹炉塞进尸骸张开的嘴里,“尝尝老子的九转金丹!”
炉火从尸骸七窍往外喷的场面,唐冥觉得自己能笑上三年。直到夜影的银链突然断裂,她像片落叶似的栽进血池里。
银链在血雾中绷得咯咯作响,唐冥瞥见链环已经变形,夜影的手腕被勒出几道血痕。他下意识摸向腰间药囊,却抓了个空——爆灵丹上次炸炉时用光了。
“唐冥!你他妈发什么呆!”夜影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她突然松开银链,反手甩出三枚透骨钉。尸骸的动作顿了顿,指甲堪堪擦过她颈侧。
唐冥突然笑了:“急什么,这不给你找零食呢。”他从靴筒暗袋摸出颗泛着青光的药丸,“上回从御药房顺的,王总管说这叫…诶叫什么来着?”
“你找死!”夜影一脚踹在他腿弯。唐冥踉跄着避开尸骸的利爪,药丸骨碌碌滚到月灵脚边。
月灵弯腰去捡,指尖刚触到药丸就僵住了。她盯着自己手背上蔓延的青鳞,靛蓝色血珠正顺着鳞片缝隙渗出来。
“接着演啊。”唐冥突然把丹炉往地上一杵,紫金莲纹烫得青砖冒烟,炉口喷出的火星子燎焦了尸骸的龙袍下摆,露出腰带上嵌着的半块玉珏——和月灵罗盘背面的纹路严丝合缝。
尸骸的指甲突然暴长三寸,唐冥后仰时听见布料撕裂的脆响。夜影的银链缠住尸骸脖颈,链环卡进腐肉里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唐冥…”月灵的声音闷闷的,她正用弯刀撑着身子,刀尖在青砖上划出歪扭的北斗纹,“你上次顺走的雄黄…”
“在炉底!”唐冥突然一个翻滚,丹炉擦着尸骸耳际飞过。夜影趁机拽紧银链,尸骸的头颅被硬生生扯偏三十度。
爆灵丹在唐冥嘴里化开的瞬间,他想起上个月炸毁太医院时,王总管那张扭曲的老脸。丹火顺着经脉烧到指尖时,他还有闲心数了数尸骸领口沾着的糕点渣——五仁馅的,和御膳房偷工减料的配方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