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随即摇头,这只是个巧合。
梅此刻脑海中依旧嗡嗡作响,教堂地底那瘆人的白骨景象和方才人群失控的混乱场面,如同劣质电影片段反复播放,让她心脏仍然不规律地跳动。
听到同事呼喊,某种根植于心的职业反应让她强行压下翻腾的不适感。
“发生什么事?谁跳楼?”她的声音里掺杂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虚弱颤抖,身体已经不由自主跟着那名中年女性,快步冲向救助中心旁边的狭窄巷子。
李白也没多犹豫,鸟人的事情,暂且告一段落,以后不知道还会不会碰上。
反正现在没事,就纯属好奇去看看。
没走几步就拐进了目标小巷。
一股混合着腐烂垃圾和某种难以名状的空气,迎面扑来,有点冲鼻子。
巷子两侧墙壁斑驳,光线被高楼切割得只剩下一小块,显得有些幽暗。
地上躺着一个人形物体,周围已经自动生成了一小圈看热闹的人。
死者是一名女性,从面容和穿着判断,年纪约莫在四五十岁上下。
她身上套着一件洗得颜色都快看不出来、明显不合身的旧外套,头发枯黄,如同乱糟糟的草窝,脸上和裸露的手上沾满了污垢,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被生活反复捶打后的破败感。
女人身体以一个违反人体工学的姿势趴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身下散开一小滩已经开始凝固的暗红色血迹。
围观的人群穿着打扮也大多不甚体面,许多人衣衫褴褛,面容带着长久困顿留下的麻木,眼神空洞无光,仿佛对周遭的一切都提不起兴趣。
他们用极低的声音交头接耳,看向地上那具尸体的目光很复杂,有那么点同情,更多的却是习以为常的漠然。
李白视线快速扫过周围的环境,又打量了一下这些围观者的状态,心里大概有了判断。
这里紧挨着社区救助中心,围观者十有八九是平日里接受救济的流浪者。
“都让开!让开!不要围在这里!”梅似乎在这群人里有相当声望,她用力吸了一口气,强行驱散心头的慌乱和胃部的不适,开始组织疏散人群。
她的声音不算大,却带着一种让人下意识服从的力量。
李白挺佩服梅,投入工作,就像换了个人。
这时候,那中年女同事也赶紧搭手,一起劝说着:“大家先退后一点。”
围观的流浪汉们虽然神情麻木,但对梅似乎还保留着几分尊重,低声嘟囔了几句,不太情愿地向后挪动脚步,给中间让出了一小片空地。
看得出来,梅平日在这里的工作,确实是用了心的。
等人群稍微散开,梅才和那位同事走近。
看着地上那具冰冷的尸体,两人脸上同时浮现出混合着不忍和惋惜的复杂神情。
“是莎拉……”梅的同事,那位中年女性低低叹息,眼眶迅速泛起红色,“唉,太可怜了她。去年银行刚把她的房子强制收走。她到处找工作碰壁,人也越来越……精神状态很不好,没想到走了这条路。”
梅的脸色比刚才在教堂门口还要苍白几分,嘴唇无声地动了几下,似乎想说点什么,最终只是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她昨天还来过中心……我还跟她聊了几句,劝她不要放弃……谁能想到……”
贫困潦倒,失去工作,无家可归……这些词汇单独拎出来就够沉重,组合在一起,足以将一个普通人的精神彻底碾碎。
自杀,在这种背景下,似乎成了一个顺理成章的悲剧性结尾。
李白站在人群稍外围的位置,双手插兜,没有急着凑上去表达什么同情。
经历的诡异事件多了,他对生死的阈值也提高了不少。
不过,他那堪比显微镜的观察力,还是捕捉到了一个容易被忽略的细节。
那个被称为莎拉的女流浪汉,在她后颈靠近发际线的位置,皮肤上有一个不太显眼的小红点,像是被什么细小的东西刺了一下。
红点周围能看到一丝极其微弱的血痕,量非常少,完全不像从高处摔落时撞击地面应该造成的伤口。
李白抬头,看了眼社区救助中心楼顶,也就五层。
从这个高度和姿势坠落,后颈部位精准着地,留下这个小拇指大小的创口,血迹少到不可查……这概率比他出门捡到钱还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