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何资格质问裴知予?
当初默许父亲退亲的是她,这些年念念不忘的也是她。
昔日少年将军,玄衣黑马过长街,英姿飒爽,意气风发,不知是多少京中贵女的春闺梦里人。那时的李玉蓉,也曾悄悄混在街上嘈杂的人群里,踮起脚尖,看着她梦里的意中人红了脸。
后来舒皇后做主赐下这门亲事,李玉蓉欢喜得几夜没合眼,可好景不长,本来有望成为大周最年轻的骠骑大将军的裴知予,竟在庆功家宴上遭人陷害,落了哑疾,再不能开口说话。
身为李家嫡女,李玉蓉心气极高,她的夫婿,必得是整个京城最好的儿郎,可裴知予已然有了残缺,若嫁了他,日后她在那些高门贵女前,如何能抬得起头?
她是喜欢裴知予,可她也有世家女舍不下的脸面。
这几年,李太傅为了她的婚事,可谓是煞费苦心,可李玉蓉看着那些李太傅精心选来的人,心里总不自觉地把他们拿来和裴知予相比。
她的眼光愈发挑剔起来,到最后,李太傅索性撒手不管了,只摇头叹道,你若想一辈子嫁不出去,便继续挑下去罢。
李玉蓉也不知自己心里是如何想的。
直到那日,母亲不慎染了风寒,听闻宫中的章太医正在宫外办事,李太傅便将章太医请了过来给母亲看病。她为母亲端茶过来,无意间听见章太医与父亲说话。
“二爷用了老朽的针灸之法,已经略见好转。再辅以汤药,想来不日便能痊愈。”
“您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老朽何时说过谎?我这针灸的手法,可和那些寻常的大夫不一样,是祖上传下来的秘法……”
李玉蓉的心,因章太医这句无意中的话,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
若知予哥哥能痊愈,那她是不是、是不是还可以……
李玉蓉怔怔地在风中站了许久,直到看见裴知予的马车缓缓驶离街角,并未在她面前驻足半刻,才恍惚地回过神,对彩云道:“回府吧。”
……
一路无话。
一进马车,裴知予便合眼小憩,冷峻的脸上写满了旁人勿近。
雪棠挨着他坐,清楚地感受到了男人身上阴戾寒凉的气息。她抿起唇,心想,二爷是因为想起了昔年被退婚之事所以心情不好,还是……对李玉蓉仍有旧情?
少年将军与名门才女,听起来,的确是天赐良缘,再般配不过了。
回到西院,阿锦小心翼翼地上前来禀道:“二爷,老夫人说,让您回来后去惠春院一趟。”
裴知予冷冰冰地看了阿锦一眼,阿锦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忐忑地低下了头。
雪棠适时开口道:“劳烦姐姐去回老夫人的话,就说二爷要歇息,改日再过去。”
阿锦“哎”了声,逃一般地跑开了。
裴知予大步进了卧房,在桌案前坐下,恹恹提笔,在纸上写道:“让小厨房煮碗苦莲汤来。”
刚失声的那段日子,他总会燥郁不安,动不动就想发脾气,太医说长此以往会伤肝,就开了一道能平心凝神的苦莲汤给他。
近日裴知予的脾气已经收敛不少,也有许久不曾喝苦莲汤了,好在阿锦细心,小厨房里仍备着一应药材,雪棠很快就煮好端了过来。
裴知予端起药碗一饮而尽,沉沉吐出一口气,眉宇间的戾气这才散了几分。
雪棠垂眸站在一旁,心里仍想着李玉蓉的事,若是二爷娶了妻,那她腹中这个孩子势必会被主母视作眼中钉,李玉蓉虽然看着温婉贤淑,但心气那样高的名门闺秀,未必能容得下她和她的孩子。
她得早做打算才是。
裴知予见雪棠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便在纸上写道:“怎么了?”
雪棠连忙说道:“妾没事。妾只是在想……二爷与方才那位小姐,似乎很是相熟。她唤的,可是二爷的表字?”
雪棠本是想试探试探裴知予如今对李玉蓉的态度,看看这门婚事可还有转圜的可能,裴知予会不会真的娶李玉蓉。
不曾想裴知予听了这话,眸光却陡然深邃了几分。笔锋划过纸面,男人潇洒的字迹出现在雪棠的视线里。
“吃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