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兰开芹站在研究所门口的银杏树下,拨通了父亲的电话。
“爸,我们公司让签个协议…” 她的声音很平静。
电话那头远远的传来母亲的声音,好像是在问父亲是不是女儿。
“什么协议?”
“奋斗者协议,就是自愿放弃年假和加班费,承诺随时加班。”
“嫩说啥?开芹啊,嫩公司这不是欺负人吗?”
兰开芹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办公楼:“公司没强迫大家签,只是签了协议,年终奖能多拿一倍,也会有购买虚拟股票的机会,升职也会优先考虑。”
听筒里忽然传来母亲的声音:“开芹,你从小身体就不太好,天天加班,受得了吗?”
兰开芹沉默了。
还记得三个月前,她参加华兴的面试时,面试官问她:“你能接受连续高强度工作吗?”她坚定地点头。
“开芹,” 父亲的声音缓和下来,“嫩说的那些虚拟股什么的,爹也不太懂。但爹娘不指望你大富大贵,希望平平安安就好。”
...
“妈,这就是个普通的公司内部协议。”
深夜十点半,秦浩坐在出租房的沙发上,手机镜头映出母亲忧心忡忡的脸。
窗外雨点不停敲打着玻璃窗,像无数细小的计时器在倒数。
“我托你二舅看了,也查了劳动法...”母亲把老花镜往上一推,屏幕上是《民法典》和《劳动法》,“第38条说劳动者有权...”
“但我们有股票啊!” 秦浩调出了去年公司发布的分红文件,“如果能每年都配股,我的收入过两年就能翻一番。”
父亲突然挤进画面,安全帽上的矿灯还在晃:“你自己决定吧,一份努力一份收获。但是你得想好了,落子无悔。别你不签协议又羡慕别人收入高,或者是你签了协议又抱怨太累人。”
秦浩来自榆林,父亲是很朴素的煤矿工人,他别的大道理也不懂。他就只会用数十年如一日的下矿挖煤对儿子言传身教,就只会告诉儿子只要人不懒,一定不会过得太差。
“爸,你这咋又上晚班啊?” 秦浩看见视频那头父亲黑黢黢的脸,就知道对方是刚回到家。
“最近又有瓜怂在搞环评,矿山只能下午4点才偷偷开工,我看是他们莫求事干。” 父亲骂骂咧咧。
母亲突然压低声音:“你领导签了吗?”
秦浩回答到,“嗨,要是不签这玩意儿在我们公司就根本当不了领导。” 他眼前闪过王铭的身影,是的,他的领导就是辣个男人。
辣个在部门里风卷残云的男人,辣个卷出新高度的男人。
还没等母亲开口,父亲立马回复道,“耗子啊,我看你们公司就很好。不奋斗不加班的人就不能当领导,这多好啊。别搞得像我们单位那样,领导天天坐办公室里看报纸打游戏,啥球都不懂。”
“不过呢,你要是不愿意太辛苦,不签也行。”父亲继续补充道,“你看爸不也是就靠着这一把矿镐把你供完了大学吗?”
他没想到的是,听到这句话的秦浩反而更加下定了决心。
...
不知道最近蓉城研究所的行政是吃错了哪颗药,有事没事就逮着园区里的绿化大搞特搞。
陈默感觉草坪和草坪上的万年青被修剪得比自己头发还整齐。
国庆假期后的第四个工作日,凌晨刚下过雨,空气里还飘着泥土的味道。
周晓楠站在U1栋二楼的走廊尽头,当下她显然是有点紧张。
落地窗倒映出她挺直的背影——浅灰色西装外套配黑色铅笔裙,工牌挂绳上别着枚银杏叶形状的胸针,连发丝都梳得一丝不苟。
这是她入职后第一次正式向管理层汇报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