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席于后厅摆好,山珍海味,美酒佳肴,尽显郭家阔绰。袁尚与郭伏相对而坐,氛围看似缓和,实则剑拔弩张。
郭伏举杯相敬:“安平侯年少英豪,老朽早有耳闻。袁氏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天下,安平侯身负家族荣光,前途不可限量。”
袁尚饮尽杯中酒:“郭家主过誉了。在下不过尽忠职守,为民请命罢了。”
“为民请命,本是美事。”郭伏缓缓放下酒杯,“但治世之道,讲求平衡。朝廷、世家、百姓,三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世家掌控地方,维系稳定;朝廷统领天下,制定法度;百姓安居乐业,供养国家。此三者相安,方为盛世。”
袁尚切下一块肉放入口中,细细咀嚼后答道:“郭家主所言甚是。但若世家逾矩,鱼肉百姓,朝廷岂能坐视不理?”
“安平侯此言,未免偏颇。”郭伏摇头,“世家经营地方,自有一套规矩。有些事,或许在外人看来不妥,但实则维系着一方稳定。贸然打破,只会引起更大动荡。”
袁尚放下筷子,双手交叠:“郭家主是说,纵容豪强盘剥百姓,任由劣质兵器流入军中,这也是为了';一方稳定';?”
郭伏不为所动:“安平侯年轻气盛,难免偏激。世家与朝廷合作多年,各有分工。冀州铁矿产业链条复杂,非一日可解。安平侯若贸然插手,只怕引火烧身。”
“这是在警告我吗?”袁尚直视郭伏双眼。
郭伏举杯示意:“不敢。老朽只是好言相劝。安平侯乃袁氏子弟,相信也认同世家存在的价值。世家与朝廷合作,维系社稷安稳,此乃千百年来不变之道。”
袁尚伸手取过一枚果脯,慢条斯理地放入口中:“那郭家主今日造访,所为何事?”
“安平侯敏锐。”郭伏放下酒杯,正色道,“老朽此来,是想与安平侯达成一个共识。乐陵铁矿一事,可否网开一面?三家虽有过错,但也为乐陵付出多年。若安平侯愿意宽容处理,老朽愿代表邺城诸家,每年奉上十万钱,以表诚意。”
袁尚眸中寒光一闪:“十万钱就想买断我的良知?郭家主未免太小看我了。”
“非也非也。”郭伏连忙摆手,“老朽绝无此意。此乃合作诚意,绝非贿赂。安平侯可将此款用于赈济百姓,修缮水利,何等美事?”
袁尚强压怒火,维持表面平静:“多谢郭家主好意,但在下认为,人命关天。冀州铁矿产业链若继续如此运转,不知会害死多少边关将士。在下宁可得罪世家,也不愿背负杀人之名。”
郭伏面色一沉,随即舒展:“安平侯心怀天下,老朽佩服。只是,世间之事,非一人之力可改。安平侯若一意孤行,只怕引火烧身啊。”
酒席间气氛渐凉,双方言笑依旧,心中算计却已明了。席散后,郭伏告辞离去,临行前意味深长地说:“老朽回邺城后,会将安平侯的决定告知各家。希望安平侯能再三思量,莫要做出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袁尚送客至门,笑容不减:“郭家主慢走,在下自有主张,无需费心。”
郭伏走后,袁尚回到书房,眉头紧锁。郭家主此行目的明显——劝他放弃调查乐陵铁矿案。但为何世家如此紧张?仅仅为了一处铁矿和几家商行的利益,值得郭家主亲自出马吗?
“典韦,”袁尚唤来心腹,“加派人手,继续调查广济商行与三家的往来账册。我要知道,这铁料究竟牵连多广。”
典韦领命而去。袁尚独坐灯下,翻阅着之前搜集的文书。忽然,他在一封密信中发现了异常——信中提到“常侍已应允,今年军需订单全数交由长安兵器坊承制”。
常侍?那不是指十常侍吗?
袁尚心中一震,连夜召集亲信,深入调查。三日后,更多证据浮出水面——崔家的长安兵器坊每年向十常侍张让送上巨额财物;十常侍则利用朝中影响力,确保军需订单交由崔家承制;郭家负责运输原材料和成品;乐陵三家则提供低价原料。
一个庞大的利益输送网络,就此揭露。
这已不仅是单纯的商业活动,而是一个复杂的政治经济联盟——冀州世家通过控制铁矿和兵器制造,获取巨额利润;十常侍利用朝廷权力,为世家提供政策便利;二者互相勾结,共同盘剥国库和百姓。
袁尚神情凝重,将所有证据整理成册。他深知,一旦公开这些证据,不仅会触怒冀州世家,更会招致十常侍的报复。但事关国计民生,又岂能姑息?
更何况,他袁尚早就和十常侍那伙人结下了梁子,明里暗里,他们给自己使的绊子还少吗? 现在再把这事儿捅出去,怕不是要直接撕破脸皮,不死不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