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平:……
得了,同行是冤家。冤家都帮忙说话,罗斯福商行这次只能认栽了。
要不,再去问两家试试?反正松江有的是绸行。大不了多费些时间。
陆平从汪永亨绸庄出门,一边找绸行一边复盘在汪永亨绸庄吃瘪过程。本来应该用钥匙开的门,改成用榔头敲打。果然是错的。
方法错了,用力过大反而坏事。得了教训的陆平变得小心翼翼。
好在找的三家绸庄掌柜的都挺平易近人。都没责怪陆平关门后夜里来造访,而且得出的结论大同小异。罗斯福亏损的一万两只能是自己含泪吃进了。
第二日午后。
陆平去罗斯福商行,打算把问到三家绸庄的回答转告赵卢娜。她却不在商行里。
商行伙计:“罗斯福夫人习惯午时喝咖啡,这位先生可到三里外的南香园详谈。”
陆平有些尴尬。在差遣人办事这件事情上,他只能甘拜下风。
赵卢娜习惯早上在南香园喝咖啡办公。
两人相对而坐,陆平把事情交待清楚。赵卢娜微皱着眉头,低头轻呡一口黑色液体,腰杆挺直。眼睛直直的看着陆平。
陆平感受到了来自强势对手的压力:“……罗斯福夫人,我同福船运的身量小,没有许多船只。毕竟也是要养家糊口的。若是十日内再无音讯,同福船运就只得先下南洋去了。”
赵卢娜突然笑了,微皱的眉头也舒展开。她用方巾擦了擦嘴角说:“陆当家的是个爽气的。阿拉也是。那就这样说定了。”
陆平招呼Gar?on(男侍者)付账,起身告辞。赵卢娜不置可否,微不可察轻轻点头,目送陆平出了南香园的门。
芒刺在背的陆平出来南香园,感觉阳光明媚,神清气爽。他一下子放下了浑身的不舒服。这位罗斯福夫人的谈判攻击性和她丈夫如出一辙。
和洋人商行做买卖,那些商人做事按照三国古法,先自报家门:我乃常山赵子龙!来将何人?赵某不斩无名之辈。你回家先把你家压箱底的宝贝打开看看,够不够买自己一条性命。不够的就赶紧走,免得想通了也来不及买命。
人贵自知之明。陆平可不认为同福船运的运气一直这么好,可以抱住罗斯福商行的金大腿不愁吃喝直到天荒地老。
跑海商有赚有赔实属常态。打通上下游当然很关键,却也只是一个充分必要条件而已。赚钱赔钱需看入局的时机好不好,有没有搭上起势的那条航线。所谓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天时?地利?人和?”来首字圩打秋风的税吏一脸横肉,不屑的斜着眼睛看好几眼张问远。“你们收成好不好,讲天时地利人和。我们收税的是不管的。只要你们有田,丰年多存粮,灾年就够交赋税。我们也是为朝廷办事。按律征税,不得违抗啊!”
“不知上官这次来收什么名目的田税?”
“看。”税吏也不多话,拿出三张纸让张问远自己看。
往年夏税都在七月(农历)收,春天要交哪门子的税!这是看人收的?
税吏的眼睛毒辣。首字圩众人衣食无忧。众人的身量都普遍比其他村子高一截。特别是小孩子生龙活虎。虽然一眼看去也是一样的黑瘦,但是神完气足的样子骗不了人。
每个人的精气神都很好?有油水捞。
税吏信自己的判断。
“强盗村”也不是浪得虚名的。张问远决定找小六他们给税吏友好解释下。让税吏相信这片弹丸之地并没有什么敛财“机缘”。
等等,和县丞有没有关系?他们是分开的,还是一起分的?
蔡小巳把调查税吏的任务交给老三的三儿子王兴望。
王兴望不是一个冲动的人,但他肯定是个爱凑热闹的。刚一露头就被点名,也挺无奈。蔡教头说的明白,只要回答五个问题就可以回首字圩。
看着就刁钻。
税吏下村有无县丞文书?文书上具写的日期几时,签章印鉴是官印,还是私章?
此项附加田税属平江府治下收取的地方税赋,还是只在县内?
税吏已经去过的村落实收多少税银?有无收签印记?
收税后有无反对,民情众口评说如何说?
首字圩应当及时交税,或者拖延时日,等税吏上门催缴?
第一问就已经有些难回答。文书这东西税吏随身携带的。怎么看?追上去一闷棍敲晕他摸出来?指望张问远师公有没有看清楚,咳!死马当活马医。趁着他可能还记得赶紧问!
张问远呵呵笑了笑:“小子,我当初教蔡教头那时你还没出世呢!不是可能记得,是一定知道。”
第一个问题顺利解决。其他几个问题面目可憎,得出门去寻才有答案。
王兴望恨不得带一把大榔头,看谁不顺眼就一路敲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