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颖达的桌案上,就摆放着一本他亲手誊抄的三字经。
旁边还摆放着一张纸,纸上写着他孔家召集各方大儒辛辛苦苦挑出来的错误。
比如西晋灭亡的君主应该是司马衷,而不是他的儿子晋灵帝。
又比如南朝梁国的开国皇帝应该是萧衍,而非萧琰。
如果放在一个月之前,这些错误足以让孔家重新站稳脚跟,甚至于可以通过对三字经的勘误,将这本书说成是他孔家的学问。
现在一切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孔颖达脸色惨白,他并没有看着桌子上的东西,而是看着他正对面的供桌上,那一卷被封起来的圣旨!
圣旨上只盖了玉玺,说明这并非是三省的意思,而是皇帝直接下的中旨。
再联想起国子监内正在进行的辩经,孔颖达几乎可以断定,这就是冲着他孔家来的!
砰、砰!
外边的声音虽然沉闷,但是刺耳。
老管家小心翼翼的走进来,轻声说道:“姥爷,大少爷已经晕过去了…”
孔颖达微微眯起眼睛,道:“不要给他上药,找一辆牛车把他放上去,让百姓都看到他的惨状,一路前往皇宫,向陛下辞去他国子司业之职!”
老管家的脸上都浮现出一抹不忍之色。
“大少爷的伤已经很重了,若是再乘坐牛车颠簸的话,怕是会落下残疾…”
孔颖达决然的说道:“哪怕是落下残疾,也比丢掉性命强上万倍,陛下不会对一个残废过于狠辣!”
“快去!”
“一定要在国子监的辩经结束之前,让他辞去国子司业之职!”
老管家叹了一口气,只能下去安排。
等老管家走后,孔颖达身上的力气仿佛在一瞬间被抽干了似的,无力的瘫倒在椅子上。
“氏族…氏族…短短几天之内就要将重新修撰的《氏族志》呈送到三省…陛下,你好狠的心呀!”
“如果将五姓七望列为一等,那么皇族集体震怒,我孔家必定遭殃,可若是将皇族列为一等,将五姓七望降为二等,那么五姓七望又将会如何对待我孔家?”
“祸根早就已经埋下了,只是柳叶牢牢的抓住了这一点,原本还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柳叶拉拢了五姓七望,又指使虞世南和陆德明将此事推到风口浪尖之上,就再也没有一点大事化小的可能性了!”
“陛下,在这种情况之下,您还要将孔家往火坑里推吗?我孔家可是圣人后裔呀!”
一时之间,孔颖达老泪纵横。
他似乎已经预见了孔家的衰落。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为何会演变成这般模样…”
孔颖达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和薛家一样,他孔家已经注定衰落了。
“只希望陛下念在志玄已经成了残废的份上,让他偏安一生吧,我孔冲远,已无颜再面对列祖列宗。”
孔颖达仿佛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站起来,他一步一步的来到门外,有些踉跄的走到祠堂门口。
艰难的跨过门槛之后,抬头看着祠堂正中央的孔子神塑,以及列祖列宗的牌位。
他孔家是传承最为悠久的家族,从未断绝过,虽然衍生出好几支的旁系血脉,但历代家主都在史书上记载的清清楚楚。
看着列祖列宗的牌位,二代先祖孔鲤,三代先祖孔汲,四代先祖孔白…
那些描着金粉的牌位,看的孔颖达心都要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