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大概过了有几个小时吧，我自己在中途也打了会儿盹，一路奔波实在过于劳累。虽然在特殊能力的调养下，维持清醒的意志力并不是什么难事，但当一切的担子在某个时刻全部放下时，睡意还是会和往日一样席卷而来。东方的天空翻起了鱼肚，我是被赫尔的呻吟声所惊醒的。那少年好像是因为旭日的光芒引发了他早起的生物钟。当他苏醒后，似乎花了很久的时间才整理好自己的思绪，随后他踮起脚准备悄无声息地离开，直到和我睁开的眼睛相对上。

“这……”尴尬的赫尔不知如何是好。于是我示意他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他只得挠了挠头皮，照我说的做了。

赫尔不小心踩断的树枝让沉睡的小雪也从梦境里醒了过来，她睡眼惺忪地凝望着眼前的景象，看得出她极力想再返回自己的梦境里，但责任的呼唤还是让她正襟危坐起来。

“赫尔，我们需要你的帮助。”我开门见山地说道，“虽然有点唐突，而且可能你还不知道我们的身份……”

“我知道。”赫尔手指交叉垂在自己两腿之间，“只是我本来以为来的人会是苍洁或者漆夜。”

我和小雪交换了一个眼神，赫尔的语气中明显透着一股失望的劲儿，这是我没想到的。当他谈起那两个天花板一样的战力时，仿佛有股自来熟的味道，就好像他们是昔日并肩作战的队友一般，可是那怎么可能呢？赫尔是个连那怪虫都解决不了的普通人，又怎可能会跟那俩人有如此深的交集。我把这样荒诞的想法赶出了自己的脑海，接着说道：

“那你应该知道我们的来意。”

“你是苍洁的继承者。没想到她居然会死。”赫尔完全不理会我的言语，“那女孩是乌洛尔的转世，我听说苍洁她们曾把她当做自己亲生孩子一样去照顾……”

“如果你是指把我丢在孤儿院的话……哼，是的，真的是亲生的。”小雪似乎有些怒了。

赫尔连头都没抬，只是继续絮叨：“你的童年是个遗憾，但又迫不得已。至少在那之后，她们对你照顾有佳。你们想要通过我来获取漆夜封印在此地的的东西，我……对你们还不够信赖。”

我按住了想要冲动而起的小雪，耐着性子继续问：“此话怎讲？”

“在这个雪山里，确实存在这么一个地方被漆夜用来存放那魅魔的双腿。那是一个上古时代遗留至今的宫殿，如今被大雪淹埋。漆夜召唤了雪嗥，也就是人们说的雪人来守卫这个宫殿，雪嗥并不是什么嗜血的东西，它们的作用也不过是为了驱赶误入的普通人，只是最近，它们的性质变了。

“你不觉得最近雪人的传说开始消失了吗？那是因为不知何时起，这些来自阴间的动物开始杀人了。而且漆夜曾经告诉过我，这些雪嗥只是一些残魂附着体，没有自我的意识，只是遵从她下达的指令——‘守卫’罢了。那时她带来的雪嗥只有三只而已，但现在雪嗥的数量已经快要上百。”

“那是为何？！”我不禁脱口问道。

“怕和宫殿里的那双魔女的双腿脱不了关系。宫殿的作用本来是我族祭祀的地方，现在的宫殿已经今非昔比，它不再是我能踏足的圣地了，那是只属于雪嗥的屠宰场。”赫尔交叉的手指搭在了自己的鼻梁上，向上翻起的双眼直勾勾地看向我们，好像在观察我俩的反应，“这是连漆夜都不曾知晓的事情，谁叫她这么多年都没回来呢！成群出现的雪嗥所具有的的战力，哼，我不觉得你们两个新手可以应付。”

“我真是够了，从一开始就不停地自说自话。”小雪放下自己翘着的右腿，猛地站了起来。她双手叉腰，细眉颦蹙，扯着喉咙对赫尔宣泄着自己的不满，“我拜托你搞清楚，是我们救了你的小命好吗？你还大言不惭地在这里长别人志气，灭自己人的威风，你安的什么心啊！你这小屁孩连一只苍蝇怪都搞不定，就别来担心我们了好吗？乖乖告诉我那宫殿的地方在哪，就没你事了！”

唔，骂的真好。我在心里是这么说的，希望自己的外表没有表现的那么明显。而一旁的赫尔却不为所动，似乎小雪带着起床气的表现正中其下怀，只见他慢悠悠地站了起身，然后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小雪：“你若不信，我们来比一比。”

小雪瞪大了双眼似乎不敢相信那少年的宣言，但她是一个受不起挑拨的人，很快就一口答应下来：“好！你死了我可不负责！”

我伸出手，本想制止他们这种窝里斗的行为，但赫尔却轻蔑地瞥了我一眼，说：“别急，你就是下一个。”这让我原本要出口的话语硬生生又被我吞了回去，我觉得我已经没有要阻止他们的理由了。

2

小雪和赫尔走到前面不远处的地方，我也慢慢跟到他们的附近。小雪脱掉了自己身上的大衣，露出了自己半兽半人的模样。小雪其实一直在尝试变回普通人的样貌，但却止于一半，尽管她的样子比之前要收敛许多，但还是不像人，尤其是她头上的狐狸耳朵最为猎奇。至于她的对手，事实上在我眼里，赫尔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但经验告诉我轻敌永远都会有一个不好的下场。此时，赫尔在雪地上缓缓地挪移着，好像在找什么东西。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几秒钟，他才对小雪做了一个放马过来的手势。剑拔弩张之际，我忽然觉得这场看似悬殊的较量会有不一样的走向。

小雪先行发难，但出乎意料的不是采用贴身近战的方式。她把探在身前的左手缩回到腰间，原本别在腰上的右掌凌厉地向前击出，只见一颗绿色的小型火球瞬间脱掌而出。而另一方面，赫尔好像早就拟定好了作战的方案，我注意到他的右脚奋力一扭，应该是按到了什么机关，他身前的雪地即刻四散爆裂开来。飞扬的尘土中不仅有白雪，我还嗅到了一些其余的物质，这些气体一般的物质能够帮助赫尔在这个时刻遮掩住自己的行踪。好巧不巧，小雪的火焰引起的雪尘爆炸更是在无意识中助了赫尔一把。对这一切还没知晓的少女不甘心自己攻击的落空，反而变本加厉地投掷出更快、温度更高的翠炎给赫尔，她一定是抓住爆破的威胁是凡人无法抵抗的这点来对赫尔施加压力的吧。

“看准了再打呀，白痴！”滚滚浓烟中传来赫尔的嘲讽，“傻丫头，你就这点水准吗？”

“你特么的……”小雪握紧了拳头和牙关，原本想嘲弄赫尔在高温底下的无能，却反被他捷足登先。有点失去理智的少女一个箭步往前，那强大的风压瞬间就劈开了横在面前的雾霭。然而就在小雪一脚踏在赫尔方才站立的地方时，我的耳边就传来“啪”的一声，我很快就认出那是金属合并在一起时的声音。再等我看向小雪的时候，她细瘦的小脚已经被一只捕兽夹狠狠的咬住。

“唔！”

小雪发出一声痛的低吟。虽然半兽化的她，双腿都有鳞次栉比的黑甲，能给外来的冲击带来一定量的保护。但她的外甲并没有完全生长，和这冰冷无情的金属器具相比较，看来还是过于稚嫩。锈迹斑斑的铁夹紧贴着她的肌肤，虽然伤口不至于深到骨骸，但惊人的出血量明显给少女带来了极大的痛苦。

少女半闭着眼，她的脸上很快就渗出了一排排细密的汗珠，在还未找到自己的猎物之前，少女的自尊决不允许自己就这样狼狈地倒下。谁知，当雾气散尽后，原本期待已久的声源，居然会是一个落在地上的微型麦克风。小雪的左眼开始喷射出火焰，我又看到了她臀部后面浮动着的、忽隐忽现的三条长尾，她的手臂被红色的烈焰所缠绕，事情好像一发不可收拾了。

“丛火……”

不远处的一块平整的雪地被某种冲劲所掀开，里面潜伏着的少年正是赫尔本人，他往小雪的方向掷出了两枚铁球后便往后拉远了距离。这时，我才发现原本赫尔站的雪地下隐藏着一个洞口，也许和他现在冒出来的地方是互相串联的，加上这些已知的和未知的陷阱，看样子，这小鬼早就做好了和那怪虫交手的准备，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他没料到这些陷阱根本来不及派不上用场……

“易怒，冲动，自傲。你的性格实在太容易被人掌握了。”赫尔蹲坐在一边，继续用不屑的言语来激将小雪。

“哼，你一个凡人告诉我，你怎么接下我的这一番攻势！”小雪身上涌涌不断冒出的高温让周围结冰的雪块纷纷消融，就连她腿上的金属也有了熔化的迹象。她摊开手掌，大范围的赤焰呼啸着就往少年的方向扑了过去。那仿佛具有思考能力的火舌，张着血盆大口就要吞噬掉赫尔，可它却在少年面前几步远的地方戛然化作了一阵黑烟。

“这、这是什么？！”

小雪的惊叫声在意料之中，之前赫尔丢出的两枚铁球不偏不倚地套在了她的手臂上。像是两只磁石遇见了吸引自己的铁块，方才我便看到原本毫无响动的铁球在小雪攻击爆发的一刹那，如同得了军令一样一齐套到了她的手上。然后不单单是她的手臂，就连她的整个外貌都瞬间变回了原来正常的人类女孩的模样。这可真是出乎意料的情况。我想是这神奇的道具令她御火的能力被暂时封闭了。没想到会有如此高超卓越的科技被这少年所掌握，将一切尽收眼底的我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赫尔的动静。可他却是一如反常的平静沉稳，丝毫没有表露出目标掉入陷阱后的懈怠和狂傲。这小鬼的城府果然够深。

小雪脖颈上戴着的灰色项圈开始发光，并为裸身的她编织起一件合身的紧身衣物，想必这是漆夜又给她提供的新的次元编织。不出一会儿，她腿上的伤口已经愈合完全，但她还是无法挣脱那两个怪异的铁块。

“苍洁居然也赋予了你这样的力量。”赫尔一动不动地看着小雪，我好像在他的话里捕捉到一丝嫉妒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