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睁开眼睛的时候,并不代表自己的意识已经清醒到能和现实接轨。我记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久到苏醒后的我还深信真实的自己依旧年少。
周围四散流动的七彩光芒将我的双眼刺的深疼,我想也许时间真的过去了好几个月也说不定,不然我怎么会适应不了那光亮呢?成片成段的画面开始从我空荡荡的脑海里涌现出来,就像每天早晨苏醒时那样,一眨眼就会把你梦到的一切冲洗的一干二净。但是,这一次好像没有奏效。我只要闭起眼睛,就能看到被深陷火海的城镇,眼睛燃烧火焰的少女,还有被漆夜肢解时的疼痛。
“你醒了。”
是漆夜的声音!她的声音对我而言简直如雷贯耳,我知道自己其实怕极了这个女人,因为她不按常理出牌的做事手段令我感到全线崩溃。惊恐的我蓦地睁大了双眼,却被闪耀的光再次晃到快流出泪水。声音的源头来自我的上方,于是我立刻试着扭动起自己的脖子,但努力半天无济于事,我觉得好像是因为自己感觉不到脖颈的存在。
“不用那么急着看向我,你的身体还是七零八落的呢。”
我眯缝着眼,透过一点点空隙,打量着自己的身体,顿时不禁倒抽一口冷气。那果然不是在做梦——我的身体的确被她拆解过。我看到自己的身体从胸部往下开始就分裂了,不远的地方躺着一块血肉模糊的肉块,那似乎是我掉下的部分下体,因为它的边侧有一段裹着白丝的大腿。而我的上身和那块肉之间存在着几根类似触手的东西,正是这几条我的血肉做成的“触手”帮着我把我的碎肢一点点都搬运过来。左半边身子倒是已经恢复原样,我的右臂还缺一个手掌,它正在角落里一点点朝我爬过来,真是一幅诡异的景象。我原本被漆夜砍掉的脑袋似乎还没和自己的身体结牢,脖子上的伤痕还有鲜血流涌的火热,也难怪一时半会控制不起来。也就是在这个瞬间,我总算恢复了区分现实和梦境的能力。
“哒!”
我的脑后传来高跟鞋踏在地上的声音,紧接着便似有一股冷风直穿我的后脑,那如同来自黄泉一样的凄冷寒风和之前从漆夜身边散发出来的气场如出一辙。哒!哒!哒!我听到那女人离我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好像在我身边围绕。我张了张嘴,却还不能发出声音。
“虽然做的过了点……但我不是来害你的,不然我就不会帮你把头接到你的身体上了。”
明明就是你把我的头砍下来的……我是这么吐槽着的,但发音的器官似乎还没有痊愈,使我的话并未成功发出声来。与此同时,我意识到自己的左手臂已经有了能动的迹象。可就在这时,漆夜高大的身影冷不丁地立到了我的跟前,霎时间让我不寒而栗。她双手背在自己的身后,两条丰硕的长腿呈八字矗立着。我极力转动着自己的眼球想时刻注意她的行为变化,随后我发现她已经解除了自己那吓人的变身,但之前夸张的造型对她自己本身穿着的衣物却造成了极大的影响。漆夜身上宽敞的上衣早已支离破碎,几乎只剩一半卡在她的两块丰盈的脂肪旁边。她的两个肩膀光溜溜地露在外面,精致的锁骨显得格外立体。贴身的长裤也变得破破烂烂,大腿地方时不时地就会露出藏在里头黑色的丝质连袜。那家伙,原来除了最后的关头,其他跟我交战的时候一直都没有使出全力,她使用的是局部变身。
漆夜俯下身来,她没戴面具的脸立刻凑到了我的面前。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观察她的脸孔。我发现她左边的眼角也有一颗和苍洁几乎一样的泪痣,但之后我便被她双眼的妆容所吸引。漆夜的双眼本是丹凤那般细长的模样,若是素颜,并不能算是好看的眼型。但眼下多了这般妖艳的妆容,她的双眸在维持自己不怒自威的气质的同时,还显得有些魅惑。她的瞳孔不知为何呈现出鲜红的颜色,像是流出的血液那般鲜艳,菱形的样态真的和蛇的眼睛一模一样。
“你曾把我拱手交给佐拉,让我任其柔躏,今天又亲手把我的身体拆成这样。明明身为同一阵营,我还能信多少你的话?”我脖子边的血印已经消失,昭示着我已经可以说话了。
漆夜甩了甩头,将自己面前零散的刘海扶正。她的嘴角病态一般地往上扬起,竟咧到了一个奇异的角度。漆夜睁开自己的双眼,我不知是否自己眼花,竟觉得那双眼眸里头迸发出的猩红血晕几乎扩散到了她脸颊的周围,那冷到极致的杀意简直就是一条准备捕食的蝮蛇。我还听说有些蛇在进食的时候,下颚会张开到不可思议的角度,这和她的嘴角也有“不谋而合”的感觉。她现在正对我微笑着……或许是冷笑着,还冲我摆了摆手,我看到她的手上拿着一条我已经恢复完全的腿。这难道算是在威胁我吗?
“你……到底什么意思?”我大声斥责起漆夜,开始发泄着自己心中的不满,但声音控制不住地开始发颤,“你为什么屡次三番害我?我就是因为你被迫被那个老色批做了那种过分的事情,也是你把我的身体搞得七零八落的样子,还说什么帮我把头接回去……那你到底要干吗?”
“舞侠,不要那么吵呀。”漆夜的嗓音突然降到了冰点,她周围的气场又再次上提了一个阶层。这杀气腾腾的氛围令我即刻闭上了自己的嘴,“我现在依旧能卸了你。没经历过痛苦的战士根本上不了战场,而从痛苦中连成长都没获得的人更是不配成为战士。”
“话虽如此……可你们这些站在尖端的战士哪会体验到那种痛苦。”我嘀咕着,“身体被人拆开的感觉,你们这辈子都不会懂吧……”
漆夜顿了顿,不发话。随即,她将手交叉摆在胸前,转过头凝望起一旁苍白的墙壁。过了好久,她才轻轻地答复着:“哪有什么天下无敌的东西呐……你记住了,我们缺的永远都只是方法罢了。”
我揣测着她话语中潜藏的意思,但那听上去好像更像是在自说自话:“我也好,苍洁也好,用对了方法都会变成任人宰割的玩偶。别看我的破元之力好像非常惊艳,但真的到了决战的时候,很有可能一无是处。”
一无是处?如果苍洁都只能被人当成玩具来用的话,这算是什么境界的战斗啊,超出我理解范围太多了,都被甩到九霄云外去了。
我的身体已经拼凑在了一块儿,现在身上的紧身衣正在发挥它共生体的作用帮助缝合着伤口。漆夜的语句变得格外沉重,这是我料想不到的,我开始思考她所作所为的用意,只是在佐拉手里所受的屈辱还是久久挥之不去。我不由回想起死神对我说过的话语——能进到冥府走一遭完全是剧本之外的内容——于是,我费力地用左手撑起自己缺胳膊少腿的身子,皱着眉头瞥了一眼着漆夜,说:
“你难道以为就算肢解我,我也不会死?”
漆夜随手将我的大腿丢给了我,而那只大腿像是和我的身体有了磁铁一样的反应,切断的横截面立马就碰触在了一起,白色的丝袜也开始了拼接的复原工作。
“本就该如此。”漆夜好像默认了我的假设,这令我郁闷的情绪变得更加懊恼,“我需要你们的假死来换来佐拉的据点情报,这才能去救出那几个被困的战士。”
“果真……”我忿忿不平地说道,同时竭力控制着自己的语气,毕竟眼前的女人我打心眼里忌惮她,“那不得不说你的算盘可是打错了……我见到死神了。”
“什么?!”漆夜厉声喝道,她的目光直射进我的双眼,穿透了我的天灵盖,那一刹那我觉得自己内心的想法都被她所洞息,“怎会的?不可能!我只是让你陷入昏迷状态而已……那死神怎么跟你说?”
我被她忽如其来的杀意所镇住,支支吾吾地回:“我、我……也没什么,就跟我讲了些我的身世,还有记忆什么的……”
“那你有没有把苍洁还活着的信息透露给死神?!”漆夜不自觉地往前逼近了好几步,咄咄逼人的气势压得我有些喘不过气。
我费了半天劲去回想和死神的谈话内容,然后慢慢地摇了摇头。谁知,那高大的女人竟变得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格外沮丧。我想我可能做了什么事情让她觉得功亏一篑了,虽然有点好奇,但眼下的局势容不得我吭声。
“唉……倒也不算太意外。”漆夜扶手撑着自己的脑门,平复下心情,“小鬼,事情是这样的。你所生活的地段……或者说你苏醒过来的地方,是早就挑好的。因为异常的波动属这里最为频繁。早些时段,我和苍洁逮到了几个梅克丽的使徒,从他们口中得知了佐拉的计划,便将计就计把战略的重心往这里挪移了过来。那天夜晚,我确实杀死了外出行动的妮娜,把她做成了我的傀儡,方便打听他们进一步的计划和行动……”
“呃……他们是白痴吗?不知道自己的队友被替换了?”我插嘴问了一句。
“那是因为我可以篡改现实。我把真相用自己撰写的东西覆盖上去了,他们感觉不到。”漆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别再打岔了,小白,接下去的东西你给我记牢了,我只说一遍。那个梅克丽也是十二堕天使之一,是个魅魔,善于算计。因为我们之前的能力不够,所以无法完全杀死梅克丽,只得将其封住,就像对付饕餮那样。我把梅克丽的身体拆成五块,分别是头、身体、双腿和左右手,把它们藏在了五个常人无法探及的地方。本来这个秘密将会雪藏到底,但由于你的力量被佐拉所夺取,导致她在那个时候读到了一些苍洁的记忆,于是她计划的进度又改变了。之前的地下拳场是她利用那个光头佬做的资金储备库,同时她也在对这些拳手做实验,看看能不能增强自己的力量。你的被俘算是天降甘露,但得到力量后的她高估了自己,以为完全获得了你全部的能力,但也只能撑到她将梅克丽的身体从镇墓兽手里夺走罢了。”
“意思是,她在那个时候已经用光了能力?”见漆夜停顿了片刻,我顺着接下她的话茬。
“也不是。”漆夜撇了撇嘴,对我的询问感到有些不满,“佐拉本就是跟随梅克丽时间最久的忠徒,也算是老谋深算。她在获得你的力量之前就想好对策偷袭了‘獠’,谁都没想过,她能以凡人之躯击败桀矩的战士。在得到身体的部分以后,她掐准自己的能力限额,以‘獠’的性命威胁‘璇’,成功逼她就范。得到力量的补充后,击败了‘浊’。只不过最后高估了自己,差点折在你们两个小鬼的手里……”
“原来我和她再次交手的时候,是她力量最薄弱的时候……”我自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