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之前,都市里流传的关于“舞侠”的传说演化成了这样的版本:据说舞侠是一个拥有数十种超凡能力的妙龄女子,她会在午夜时分开始她的清扫工作,午夜之后这城市的安宁就由她来看管。她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一旦遇到罪恶的事件必然会出手制止。她有自己的做事原则,有她参与的事件必会完美解决。这样的说法虽然广为流传,网上也有视频的蛛丝马迹可供人寻,但多数人毕竟是朝九晚五的工作人,他们对夜晚潜藏的威胁与正义并没有多少兴趣可言,因此他们始终认为所谓的舞侠不过是一个虚影罢了,怎么可能会存在这样一个违背科学道理的存在呢。
如今,因为银行抢匪的事件,令更多的人注意到了我的存在。网上本该铺天盖地的我的照片被不知名的力量全都撤了下来,这让我的身份更是扑朔迷离。但也是感谢官方及时的保护,目前没有任何新闻媒体在报道超能力的问题。话虽如此,由于抢匪案涉及的伤员有很多都是我的关系直接或间接造成的,媒体的风向也开始伺机而动,节奏在他们的三言两语中被带的飞起,一些知情或者不知情的人员也开始借着网络的平台抨击我行为的肆无忌惮,这让我很是不爽。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我刚看完那些在网络上指点江山的键盘侠对我的行为好一顿洋洋洒洒,而我又无法跟他们解释清楚。带着一身脾气,我打算去外头走走看看。本以为今晚的行动和平常不会有太大的区别,然而当我无穷止地飞奔在各处各地的时候,突然间感觉自己似乎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样,顿感头晕目眩。
这是从来未有过的感觉,让我在一瞬间陷入了深深的惶恐。于是我下意识地停下了自己的脚步,落在了一片空旷的陆地上。我弯下身子,单膝跪地,伸手敷在它的脸上,接着缓缓闭上了双眼。这也是我日渐觉醒的能力之一,我可以用这样的方式去捕捉不寻常的气息,然后就可以顺势去寻找它的源头。
听到了!不安的律动。
那毫无规律的散乱节奏本来是落在远方的大地上的,但现在感觉仿佛是敲在我的脸上一样,让我感到浑身难受。这是和以往完全不同的情况,之前当我这样俯身查探罪恶的痕迹时,我所能感知到的仅仅只是一个小的波动而已,就像是石子掉进池子泛起的涟漪一般,转瞬而逝。我隐隐约约地感到一种不祥的预感,似乎在声音的源头正要发生一些了不得的事情。我略作思索,想起了那个修道院的恶灵借助我的身体为媒介,从而传播到这个世界里来的它的灵魂碎片。我的耳畔响起了晓晴的叮咛,但我终究还是选择听从直觉的指引,开始往那不知名的地方前去。
随着目的地的不断接近,我感觉周围的空气甚至都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刺骨起来,连天空的颜色也变得更加的阴沉。这些令人不安的征兆正一个接一个陆续而至,潜意识里我好像感觉到这我前行的终点将会遇见什么了。我说不准现在是撒腿就跑更好,还是继续探索更佳,只不过我不断前行的双腿似乎已经做出了选择。
2
“就是这里吗……”
我来到了一个坐落在海边的装货工厂,海湾的工作早就已经停止,所有的灯光好像也已经熄灭,可这里的黑暗沾染着另类的气息,也许就连普通人都能觉察出它无形之中带来的威迫感。直觉告诉我这里正有我想要寻找的东西,向来习惯谨慎行事的我收敛起赶路时候的高调,屏起自己的呼吸,轻手轻脚地潜入到工厂的深处。毕竟,低调行事以免打草惊蛇。
随着一步一步的深入,渐渐地我能听到一些细碎的交谈声。可我也不敢加快步伐,深怕稍有闪失就会被那可怖的黑暗吞噬了去,我总感觉周围密布的黑暗里好像藏着什么神秘的魔物在窥探着我的行踪,因此丝毫不敢怠慢。隐藏在黑暗中的一盏残灯吸引了我的注意,昏黄的灯光之下,有几个斑驳的人影映在墙上摇摇晃晃,他们聚在一起,窸窸窣窣地像在秘密讨论着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我靠在一个集装箱的背后,尝试着用超人的听力去捕捉一切有用的讯息,可说来真是奇怪,我竟然听不清那些人谈论的声音,心中的疑惑和不安的感觉也愈发深刻,于是我只得更加小心地再往前靠拢。
“观众们都很喜欢那药带来的节目效果。”一个光头的男子对着面前的人说道。
“这次试试看这个吧,是新研制的,之后再把结果来汇报一下。”
这是一个仿佛是在老式留声机中播放出来般的声音,撕裂、低沉而沙哑。这个站在光头男子面前的人影罩在一件黑色拖地长袍里,高耸的兜帽将他的面孔完美地隐藏在阴影之中,活脱脱如同书中描述的巫师一样。他的沙哑声线令我感到寒毛直立,似乎有一股阴森的寒气游走在他发出的嗓音里,眼下正像毒气一般四散蔓延开来。我甚至开始怀疑这根本不是正常人能发出的声响。
那男子笑着接过一个银色手提箱,他提在手里上下打量着,就好像能透过箱子看到里面的物体一般,随后他又补充道:
“唉,自打佐拉那女人没了消息以后,我们地下擂台的收入多亏了先生您才恢复如前呐!只不过最近的夜晚似乎不太平,老大他们也不想功亏一篑,因此所有的事情都会非常小心,以后的话,还请先生换个时间段吧。”
我知道那男子在忌惮什么,但眼下的我并不敢贸然行动,因为在我的视线里,那兜帽男长袍里一直有股常人看不见的邪恶黑气在源源不断地向外倾泻。难不成这一带天色的阴沉黑暗,全都是这乌烟瘴气在作祟不成?
那神秘的男子点了点头,然后摆了摆手作以告别。于是两人便往不同的方向走去。我目送着光头男人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中,再注意另一个男人的时候却发现他已经停下了自己的步伐。我心里暗自一惊,感叹着不妙。这时,那男人又用他留声机般的声音冷笑着:
“嗬嗬嗬嗬嗬,所以,你还想躲多久?”
那声音像是能赐予环境生命一般,周围的黑暗跟着一起产生共鸣,并开始质问我起来,我感觉那男人突然提高的音量好像就是揪着我的耳朵喊出来一般振聋发聩,把我吓得连忙缩紧了身躯。这个人真的不简单,刚才他突然提高的嗓音着实产生了一股令人胆颤的气压,即便是全副武装的我还是会不寒而栗,我的心紧张得狂跳不止,他到底是怎么发现我的存在的?短暂而又长久的寂静过后,我的耳边居然还萦绕着他极度令人不舒服的怒吼。我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却发现这个男人正对着我完全相反的方向,似乎正冲着某个我看不见的东西怒目而视。
“那,我就逼你出来罢。”
兜帽男盘在胸前的长袖猛地向下一垂,露出一截白得发灰的右手手臂,他张开握拳的手掌,手背顿时黑筋显现,瞬间汇集起一团诡异的能源,只见那能量须臾间就变作了难以言说的样子。我看着他举起自己的右手,手上的森然白光漂浮不定,是一种既像火焰燃烧又类似水流涌动一样的状态。我张着嘴,瞪着眼,呆若木鸡般站在原地。虽然之前做足功课要处理超自然的力量,还以为御火、御雷、乘风这种在科幻电影里司空见惯的场景会真实地出现在生活里。但结果却是我根本就看不出这是什么抽象的能力,以我对它的描述,我只能暂时把它称呼为“水火”。
我看着那如同用水构成的火焰泛着珍珠般却又浑浊的死白,随即,它从一片温柔的死寂变成沸腾的样态。
“杂鱼死到临头还不现身。”
那兜帽男冷冷地喝道,紧接着他的右手只是轻轻一抬,那白色的水火便像被壮士掷出的长矛,以迅雷之势划破无边无际的黑夜。我笨拙的眼力只来得及瞥见那水火拖曳的长亮的尾巴,然后在远处寂静无声的地方即刻绽开了一朵巨大而又无声的森白漩涡,将原本整齐排列的一个个集装箱都轻松地吸入旋转的中心,简直就像一个大型搅拌机器,轻而易举就把那些铁盒子扭成麻花的样子。我还在纳闷这男人为什么把攻击打向那儿,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那死亡漩涡里腾空跃出。
那是一个矮小、灵巧的身姿,她身着一件深色的缠颈紧身衣,三角形的私密处被贴身的衣服包裹的严严实实,紧贴大腿周围的连身衣还带着一圈粉色的花边,变成她自带的裙子。细小的右手戴着一只同色调的丝绸长手套,左手却只系了一个粉色缎带,缎带还被精巧地修成了蝴蝶结的模样。白色的狐狸耳头饰将少女长直的头发扎成一个流畅的马尾悬在身后随风轻舞。我想我本应该因为那水火的瞬息万变而感到惊讶,毕竟那约莫5、6个几吨重的集装箱竟然就在一瞬间不见了踪影,凭空消失了一样,最可怕的是一个被吸了一半的集装箱,它侥幸留在这个世界的身体还残留着被拧卷的伤口,就像被一双看不见的大手揉捏过一样。可在我认出这不速之客的身份时,一切就变得无关紧要了。
方晓晴护着自己被水火擦伤的右肩,单膝跪地,用我从没有见过的倔强和坚韧的眼神死盯着那神秘的操火男子。几缕凌乱的发丝垂落在她洁净的额头前,我看见她被火焰烧断的肩带下渗出殷红的鲜血,心里一阵抽搐。她的短裙之下,红棕色的丝袜闪着奇异的光芒,那双同样是红棕色的短靴几乎和她的长袜连在了一起一样,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两者的交界处。
“没想到,全副武装后的她居然也躲不掉……”
爆炸掀起的狂风肆虐着周围理应祥和的空气,我举手遮挡着迎面袭来的强风,看着跪在地上的方晓晴慢慢地站起了身子。她原先流血的地方已经恢复了原貌,就连断掉的肩带也已经重新接上。这是一个令她也颇感压力的对手,我从晓晴的表情上能看出来。
“看样子,你是那个‘舞侠’了吧。”兜帽男对着视死如归的方晓晴,恶狠狠地说道,“哼,真是让我好等。没想到,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鬼。”
那男人的嗓音依旧像一张刮花的旧唱片一样令人浑身难受。方晓晴松开了捂着伤口的右手,只见她肩上的伤口果然已经痊愈,恢复成了本来白皙粉嫩的样子。她缓缓直起身子,面对着那未知的强敌,女孩脸上只有自信的微笑。
“……突然丢东西给淑女是不礼貌的呀。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但要说守株待兔的话,还不知道谁是猎人呢!”
“嘁,能力不大,口气倒不小,那就让我看看你有几斤几两!”
不知情的男人把少女错认成了我,我本打算应战,可没想到方晓晴竟然将计就计,应了下来。她的这一番操作,让我又撤回到了阴暗处,伺机而动。而那怪人也有了行动——只见他往前挪动着步伐,更准确地说是“飘逸”,斗篷掠过的大地表面居然燃起了黑色的焰火。镶着金色丝边的长袖底下忽然垂下两只截然不同的手,一只灰白却显云润,一只枯槁且发黑。他用这双诡异的手缓缓摘下了自己的兜帽。
晓晴和我的脸上同时掠过一丝惊愕,我们也许都以为那残破的嗓音的主人应该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殊不知兜帽底下藏着的竟是这样一幅年轻的面庞,活脱脱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的模样。只不过这幅年轻的面容却和死人没什么区别,他的脸色是和右手一样的死白,眼睑下隐藏的黑瞳布满了整个眼眶,不掺杂任何多余的色彩,就像一滩死水望不见底。少年苍白的长发随即披在了自己的肩上,刘海遮住了几乎自己右边的脸孔。他用自己左边的黑色瞳孔紧紧地盯视着晓晴,看着少女脸上惊讶的神情逐渐转为恍然。